揚嘴角，眉間有淡淡的神采。

    陸繁在一旁看著她，目光深湛。

    他驚訝于她臉上的笑。

    同樣是笑著，與這一刻對比，她先前的笑容都像戴了面具。

    陸繁從沒見過這樣真實的倪簡。

    回去時已經(jīng)八點了。

    倪簡坐在陸繁的摩托車上，回想著一些小時候的事。

    她以前從來不想這些，自從回到這里，好像總是會想到。

    陸繁把倪簡送到樓下，臨走時，問她的畫稿趕得怎么樣了。

    倪簡有點兒驚訝。

    這么久以來，陸繁幾乎不問她的事，上次她說要回家趕稿，他就默默地替她收拾好衣服，把她送回來了。這兩天他放假，她沒去找他，他也沒問過，現(xiàn)在倒突然問起她的趕稿進度了。

    說老實話，這個話題讓倪簡有點煩躁，她今天上午才撕掉三張原畫。

    想到這兒，倪簡面色懨懨地說：“在趕，還早，這陣子不去你那兒了?！?/br>
    陸繁哦了一聲，沒再問，倪簡以為他要走了，沒想到他又問了一句：“你這幾天怎么吃飯的？”

    倪簡說：“叫外賣。”

    陸繁皺了皺眉，說：“總吃外賣不好?！?/br>
    倪簡無所謂地說：“我吃了很多年了，這不活蹦亂跳的么。”

    陸繁一時無言，看了她一會，說：“上去吧，我走了?！?/br>
    倪簡嗯一聲，轉(zhuǎn)身進了單元門。

    她走得太利索，以至于陸繁還有句話沒來得及說。

    *

    倪簡苦逼的趕稿生活共持續(xù)了一個月零九天，直到八月末，才把稿子掃描完給弄過去了。

    這期間她除了去看過倪振平一次，幾乎沒怎么出門，也不跟人聯(lián)系，手機長期處于電量用盡自動關(guān)機的狀態(tài)，她感覺自己都快忘了外面的世界長啥樣了。

    交完稿子，倪簡心情大好，認認真真洗了個澡，下樓吃了午飯，回來的路上看到道路兩旁的銀杏樹，突然想起她好像已經(jīng)很久沒見過陸繁了。

    沒想起來的時候沒什么感覺，現(xiàn)在一下子想起來，竟覺得有點想念。

    倪簡飛快地回了家，在沙發(fā)的縫隙里摸出手機，給它充上電。

    一開機，里頭的未讀信息蹦出來。

    一共九條，兩條梅映天的，兩條倪振平的，剩下的都來自“開黑車的”。

    倪簡從最早的那條開始看。

    “我這周調(diào)了假，明晚回去住?！?/br>
    這是8月6日發(fā)的，距離他們最后一次見面一整周。

    8月16日發(fā)來了第二條：

    “我明天有半天假，耗子給了一只豬蹄，你明天中午不要訂外賣。”

    第三條是8月17日11點47分：

    “我在樓下，你住幾樓？”

    第四條是五分鐘后：

    “我放在門衛(wèi)室了。”

    第五條是8月20日晚上十點：

    “稿子還沒趕完么。為什么一直關(guān)機？”

    倪簡怔怔然地盯著最后一條，突然捏著手機奔下樓。

    小區(qū)門衛(wèi)室的大叔看到一個年輕女人披頭散發(fā)地跑進來，嚇了一大跳：“姑娘，咋回事？著火了這是？”

    倪簡扶著門猛喘了兩口氣：“我的豬蹄呢？！”

    大叔愣了一下，“啥？”

    “豬蹄！”倪簡臉頰泛紅，氣息不穩(wěn)，“有人給我送了豬蹄，他說放在你們這里了！”

    大叔反應(yīng)過來：“沒有啊，這幾天除了幾個快遞沒別的東西放在我們這兒?。　?/br>
    “他說放在這里了！”倪簡聲音大起來，像有點生氣了，“你們把我的豬蹄弄哪兒去了？”

    “姑娘，這真沒有??！”大叔也急了，看她滿臉通紅，趕緊安撫，“好好好，你別急，我給你瞅瞅！”說著，就去了儲物架東翻西揀，突然一眼撇到最下層的藍色保溫桶，腦中一個激靈，想起來了，大概十幾天前，還真有人送了桶燉豬蹄來。

    他想著想著，臉色慢慢難看起來。

    倪簡說：“有沒有？”

    大叔猶猶豫豫地轉(zhuǎn)過身，有點尷尬地說：“姑娘，這個、不好意思啊，我想起來了，是有這么回事兒，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

    大叔一拍大腿，豁出去了：“姑娘，這真不能怪我們哪，那豬蹄在這兒放了大半天，又過了一夜，你也沒來拿，這又是大熱天的，我們瞅著都快壞了，糟蹋了也挺可惜的，就、就……把它吃了?！?/br>
    “……吃了？”倪簡懵了一下，“你們吃了？”

    “是、是啊，我們吃了，沒浪費?！贝笫逵悬c不好意思地說，“姑娘，你看這都過了快半個月了，要留到現(xiàn)在都長蛆了，你也不能吃了?。　?/br>
    倪簡心里的氣一下子全都xiele。

    她沒話說了。

    大叔看她一臉沮喪，更加不好意思了，趕緊把那個保溫桶拿過來遞給她，“這桶我們洗過了，很干凈，那個你、你拿回去吧?！?/br>
    倪簡看了一眼，伸手接過來。

    她呆呆站了一會，在大叔帶著歉意的目光中拎著桶回家了。

    不知怎么的，她有點兒想哭。

    她想，大概是因為沒吃上那桶豬蹄。

    倪簡沒給陸繁回信息，她直接去了湛江路。

    她站在傳達室外面等了一會，被告知陸繁不在，他們今天出警了，去了下面的縣里，現(xiàn)在還沒有回來。

    倪簡問：“什么時候能回來？”

    里頭的人說不知道。

    倪簡更沮喪了。

    她在大院外面來來回回地走，記不清走了多少遍。天黑下來了，她肚子有點餓。

    于是她又想起了那一桶被門衛(wèi)大叔吃掉的豬蹄，頓時更心痛了。

    她想，陸繁做的豬蹄一定很好吃。

    倪簡沒力氣走了，她靠著門口的大樹蹲下身，低頭盯著舊石板上的坑坑洞洞。

    快到八點鐘的時候，兩輛消防車開回來，一直開進了大院。

    倪簡后知后覺地站起身，跑到傳達室：“是他們回來了么?！?/br>
    里頭的人說是，叫她等等。

    倪簡站在崗?fù)み叺戎?，大約過了三分鐘，里頭跑出來一個人。他身上的戰(zhàn)斗服還沒脫。

    倪簡站在那里，看他一路跑過來。

    他跑到她面前，在兩步之外站定。

    倪簡眨了眨眼，一步跨過去，抱住他的脖子，找著他的嘴唇親上去。

    崗?fù)だ锏纳诒贿@一幕驚呆了，眼都瞪圓了。

    陸繁也懵了，幾秒之后才反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