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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住氣?!北√祀蟹畔陆q布,一手撫須而嘆,“怪道能于草莽之際混出名堂來!如此,把你二小子放他帳下便是不錯的了。我這把歲數(shù)也不求什么,只望著兒孫平安,若能在閉眼前給你們再留個襲封,便是死也值了?!?/br> “父親千萬不要這么說!”薄鈞噗通就跪下了,雙目含淚,“都是兒子無能,文不成武不就,叫父親偌大年紀(jì)還要為兒孫cao心!如今天下太平,父親便好好在家將養(yǎng)享福,莫要再勞累了!父親這么說,豈不折殺兒子了,兒子,兒子……”他低頭垂淚的厲害。 “罷了,罷了,起來!”看著一把年紀(jì)的兒子哭天抹淚,薄天胄忍不住瞪眼,“沒考個功名回來,倒學(xué)了一肚子酸規(guī)矩,世上誰人不死,你老子難道不是人,難道不會死?死前多撈些好處給自己骨rou有什么不對!大老爺們還動不動掉金豆,閉嘴!起來!把臉抹干!” 薄鈞堪堪收住眼淚,抽搭著勻平了氣息,壓低聲音道:“……父親刀槍血海五十余載,二弟三弟連媳婦都還沒娶就死在了邊關(guān)上,咱家若論功勞,早該封個襲爵了……” 薄天胄想起英年早逝的兩個兒子,心頭一酸,不去理大兒子,又拿起絨布細(xì)細(xì)的擦起劍來,自言自語著:“先帝溫厚仁和,在他手下當(dāng)差,雖無大封賞但也平安,便是有些過錯也能含糊過去;可當(dāng)今天子卻不一樣……” 薄鈞怔怔看著父親,小聲揣測道:“所以父親急流勇退,早早解了兵符與皇上。” “急什么流!勇什么退!真退了還怎么掙襲封?前兒申首輔要致仕,是人家兒孫女婿都得力,我有什么?不過有個你這么愣頭青的杠頭兒子!” 薄天胄吹胡子瞪眼睛,卻見敦厚魯鈍的兒子連句討巧的辯解也不會說,只呆呆的站在那里挨罵,老頭子瞧了,無奈的嘆息著,“你要記住,有時候退不是真退,也有以退為進的,如顧二郎這回的作為,便是極好的例子?!?/br> 薄鈞是個老實人,不懂就是不懂,也不會裝,老頭子看兒子一臉不解,長長嘆口氣,耐心的教導(dǎo)起來:“那顧小子明面看起來,不但吃了大虧,而且窩囊,你也這么想吧?” “正是?!北♀x點點頭,到老父身邊拖了把小杌子坐下,替父親輕揉著積年的老寒腿,“先帝仁慈,早給所有皇莊都下了‘不加賦’的明令,那幾個莊頭卻敢那般為非作歹,三五千兩年賦的莊子,不過十年左右,不但弄的佃農(nóng)不得聊生,還落了三四萬兩的租錢和借款,哪有這般荒謬的事!天理國法俱是難容!” “廢話!”薄天胄暗嘆總算兒子雖不機靈但也不糊涂,他干脆道,“這點子道理你能想明白,難道顧家小子會想不通?人精著呢!” 老頭子覺得口干,抬頭從一旁的小平案幾上提過一把隱泛光澤的紫砂茶壺,對著壺嘴長吸了一口茶,才接著道:“這事兒確實經(jīng)不住推敲,蒙誰都不成。顧小子自然可把這事抖出去,叫巡檢司或州衙門來審,或叫管莊太監(jiān)來問話,可這樣一來,難題就推給皇上了?;始矣卸嗌偾f子,因仗著先帝爺寬厚,又有多少手伸在里頭,若別的莊子也鬧將起來,那皇上該怎么辦。徹查?嚴(yán)懲?牽枝連葉的,有多少人呢,如今還早!” 薄鈞接過老父手中的茶壺,輕輕放在一邊,聽老頭子繼續(xù)道:“這官司皇上不能明打,只能慢慢的一撥一撥換掉先前的人手,一朝天子一朝臣,從前朝到后宮,再到其他地界兒,皇上有自己的人要安置,先頭的人也該挪位置了?!?/br> “顧小子叫那幾個不長眼的當(dāng)場報賬,又一口氣抬了三四萬兩的銀子出去,順天府的,地方巡檢司的,還有宮里的人可都眼睜睜的瞧見了?!北√祀袚嶂种虚L劍,劍鋒森然泛著青光,他布滿蒼老皺紋的面容上浮起一陣奇異的笑意,“一來,這事傳揚出去,人們把賬一算,誰都知道莊子里原先多黑了,一個莊頭能有什么膽量,自是后頭有人了;二來,這事就此打住,那些后頭的人也不很得罪了;三來,還能博個體恤慈厚的美名。真是一箭三雕。” “是以前幾日校閱之后,皇上在例行頒賞后,又暗賞了顧都督五萬兩銀子,想來皇上心里都是明白的,便撫恤顧家一二?!北♀x這才明白了些。 薄天胄朗然笑出聲,威嚴(yán)粗重的眉毛展開來:“顧小子不聲不響的把那些皇莊管事的黑心賬抖摟出來,皇上心里這會兒不定多痛快呢!以后皇上要裁換人手也容易些?!?/br> 薄鈞全明白了,暗自慚愧自己愚笨,過了會兒,又忍不住道:“只便宜了那幾個歹毒的莊頭,就這么叫他們走了!唉……不過那些佃農(nóng)總算熬出頭了,我聽聞顧都督的夫人是極仁善的。她說莊里的老人家辛勞了一輩子,不能叫老無所養(yǎng),便下令以后凡莊上佃農(nóng)的直系親長過六旬的,每年都能發(fā)些銀米衣裳?!?/br> “二郎那小媳婦的品行是沒說的,你娘很夸過幾次,就是聽說年紀(jì)輕輕的,性子卻有些疏懶,不大愛走動?!北√祀邢肫鹄掀薜脑?,輕輕點頭,目光微閃間,喃喃低語,“便宜了那幾個么?怕不見得。” …… 西山不是一座山,是一片綿延數(shù)千里的山嶺群落,春綠滿山,夏夜月荷,秋賞紅楓,冬日晴雪,這般好景致卻不是人人都可以來踏青游春,西山偏東最好的一處山頭便建有避暑行宮,其他叢叢落落的山丘小嶺便零散分布著不多的幾處莊子,只那些有頭臉的皇親國戚或達(dá)官貴人才能在此落戶。 那日和顧廷燁商議完事后,他就叫明蘭先來這溫泉山莊。 一路上明蘭揭開車簾偷偷看了幾眼,滿眼俱是明媚景致,已是心醉一片;待進了莊子,見四處風(fēng)景幽美,遠(yuǎn)望前后山丘起伏緩和,宛如忽至桃源,且屋內(nèi)布置也頗高雅精致,明蘭便十分喜歡,很是夸獎了莊里管事一番。 這管事原是顧廷燁軍帳內(nèi)一員老勤雜,隨軍多年,素來辦事周全,忠心勤懇,后在亂軍中落了殘疾,偏家無恒產(chǎn),滿屋子俱是病弱孱幼,一時家計沒了著落,他就索性投了顧廷燁。 自進了這溫泉山莊,明蘭生平頭一次脫了拘束的常態(tài),不是或乘著涼竹轎子滿莊子觀賞景致,就是戴著帷帽去后莊采摘新橘;日常吃的是現(xiàn)摘的蔬果和剛打下來的山野風(fēng)味,各種連名字也叫不齊全的林中菌菇,翻著花樣的入菜;重點是,莊中共有三四處泉眼,常年不歇的咕嘟冒著溫泉,在溫騰騰的水面上漂一個木制托盤,放上用冰涼涼的井水湃過的水果和蜜酒,她每日去泡上半個時辰,直是通體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