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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很淡。 ——方才,沒有一個人記得要叫他起來。 所以,他便只能繼續(xù)跪著。 天色漸漸暗下來,又下起了小雨。 雨落成霧,在茫茫月色下又灰又白,濕透了殷瑢的衣襟。 對于殷瑢來說,長跪,這只是一件太小太小的事,與他經(jīng)歷過的那七輪實驗相比,根本就不算什么。 他面色淡淡的跪在殿前,跪在雨里,跪在青石板上,心里在盤算,只怕他回到澤國以后的日子,不會比在大蒼的時候好上多少。 天圣帝雖然虛情假意,但至少面對著他的時候,是笑容滿面的。 母妃的笑容…… 時間隔得太久,他已經(jīng)有些不記得了呢。 雨水沾在臉上,濕而潤,落在頭頂,不算很重。 這樣的力道卻突然消失了。 竟是有人為他撐了把傘。 殷瑢緩緩偏過頭,看見一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 卻是影子。 這個影子居然還有膽子來見他,這還真是神奇。 殷瑢輕笑起來,平平和和的朝影子問道:“九年不見,你過得可好?” 影子聽得眼眶一紅。 這微紅的眼眶落在殷瑢眼底,他當下便了然了。 這九年,影子只怕也是過得不怎么好的。 也對,澤恒王知道了他殷瑢不是他親生的兒子之后,怎么可能會放過他。 想來是會時不時的動些手腳,想要弄死他的吧。 殷瑢淡笑著,又聽影子啜泣著低低道:“殿下,小的一直在等您回來,等您回來之后,就把這個身份還給您?!?/br> “哦?”殷瑢挑挑眉,“那你還真是好心?!?/br> 真是好心。 當初這個影子不想去大蒼送死,便占了他殷瑢的身份。 如今過得不好了,便想把這壞掉的東西扔還給他。 真是聰明。 只可惜,把他這個正主,當成了傻子。 殷瑢笑意微微,影子忽然在他身邊跪下來,道:“殿下,當年是小的一時糊涂,求殿下賜小的一死!” 這是要開始與他玩兒以退為進的戲碼了? “你當真是這般想的?” “是,小的只想以死謝罪。” “哦,這樣啊……”殷瑢笑笑,“那你過來?!?/br> 影子怔了怔,膝行著朝他靠近一步。 殷瑢猛地出手扼住影子的喉嚨,笑道:“你既有這份心意,那我自當成全你。” 影子驚恐的睜大了眼睛,忽聽遠處傳來樂正萱的呼喊:“瑢兒,瑢兒,你跑到哪里去了?” 影子眼底一喜,殷瑢又笑:“哦?你何時學會了這后宮爭斗的戲碼?這可真是無聊?!?/br> 一語戳破此間玄機,影子一僵,殷瑢加重了手里的力道,掐得他說不出話來。 掙扎間,只聽殷瑢道:“母妃,你的瑢兒在這里?!?/br> “瑢兒?”樂正萱循著聲音行過來。 她的身影出現(xiàn)在大殿轉(zhuǎn)角處,殷瑢噙著笑,咔嚓一聲扭斷了影子的脖子。 當著他母妃的面,活活掐死這個影子,這是他三歲那年,最想做的事情。 如今,他終于做成了。 真是痛快。 宮殿轉(zhuǎn)角,樂正萱猛地一僵。 殷瑢丟掉那斷了氣的影子,緩緩從地上站起來。 雨落成霧,灰白又蒼涼。 樂正萱像是被冷得顫了顫,她一步一步朝地上的尸體走過去,輕聲喚道:“瑢兒,你睡著了是不是?哈哈,瑢兒你真調(diào)皮,又要嚇母妃……” 樂正萱在這尸體身邊蹲下來,哆哆嗦嗦伸出右手去探鼻息,她那右手的手掌心里,有一塊極深的疤,是她親手為他雕刻世子玉牌時留下的。 殷瑢垂眸,俯身握住樂正萱的右手,隨后從袖口里掏出一瓶藥膏。 這是程昀臨別時,塞進他手里的消疤膏。 殷瑢一直留著沒舍得先試。 他握著樂正萱的手掌,拔出瓶塞,摳了一點瑩潤的膏體出來,正要往她掌心里涂抹,樂正萱卻忽然動了。 她一把揮掉殷瑢的手掌還有藥瓶,猛地撲上來掐住他的脖子。 藥瓶跌在地上,砸了個粉碎,碎片散了一地,晶瑩膏體緩緩流出來,化成了一灘。 殷瑢沒有反抗,便被樂正萱掐住脖子重重按在了地上。 天空分明很遠,卻沉得像是很近,一絲一絲落著雨。 殷瑢的衣襟微微散開,露出心口那片龍紋的胎記,映在樂正萱眼底。 他聽見她惡狠狠的說:“你以為你紋了塊一模一樣的刺青你就是我兒子了嗎?不如我現(xiàn)在就把這塊刺青挖下來,怎么樣,???” 隨后,她撿起地上散落的藥瓶碎片,朝著他的心口刺了下來。 天空很低。 雨水很密。 微風很涼。 血水從殷瑢的心口迸出來,濺在青石板磚上,很紅。 碎瓷片那并不平整的邊緣一點一點割開皮膚,切掉血rou。 那是他這一生里受過的…… 最重的…… 酷刑。 ☆、第123章 同室成仇 殷瑢任由著樂正萱一點一點扒掉了他心口那一塊皮rou。 他沒有掙扎,也不準備解釋。 九年前,母親認錯了兒子的時候,他不肯說。 九年后,母親一樣沒有認出他來,他卻不能說。 不能說。 既然要讓天圣帝相信他并不是真的世子,那么他便永遠都不能說。 他回到澤國之后,母妃對他的態(tài)度越是惡劣,天圣帝便越是放心,天圣帝越是放心,也就越相信他所殺的那個影子,就是真的世子。 如此一來,天圣帝才不會對澤國出手,才會完完全全的把澤國交由他來掌控。 所以,只要天圣帝還活著,只要大蒼還在,那么,他就只能這樣一直錯下去。 雨絲濺在心頭傷口,密密麻麻像針扎一般。 割rou扒皮的痛苦對于殷瑢來說,是一件太稀松平常的事情。 可那一天,他不知為何覺得很疼。 就像是一顆心臟被人緊緊的攥住,復又旋轉(zhuǎn)著割絞起來,連帶著將呼吸也一并席卷進去,碾壓得支離破碎。 眼見著母妃割掉了他心頭那塊胎記,殷瑢才出聲道:“夠了吧?” 樂正萱手里攥著他的皮,不知為何突然一怔。 殷瑢捂著血淋淋的心口緩緩站起來,淡漠的朝她道:“就算沒了這塊皮,我也是殷瑢。我是殷瑢,澤國的世子,您的兒子。天圣帝說我是,我便必須是。您若是不想讓您的琮兒出事,不想讓天圣帝對您的母國出手,那您就沒得選擇?!?/br> 微頓一剎,殷瑢又道:“都說孩子是母親身上的一塊rou,這塊rou,就當是我還給您的?!?/br> 樂正萱蒼白著臉色,顫了顫睫毛落下一顆淚來,枯坐在地上,像是失了魂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