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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懂男人的眼淚……男人真是個悲哀而愚蠢的物種……” 蕭策垂下眼眸,像是用睫毛微微嘆了口氣。他伸出手來,拍了拍公孫城的肩膀,說:“都會好的?!?/br> 都會好的。傷會好,人會好,以后會更好。 于是公孫城漸漸便止了鼻息,安靜下來。 有那么一瞬間,許謙文看著這樣安靜的公孫城,像是忽然聽明白了他方才那含含糊糊的幾句話。 他在喑啞的哭腔里歇斯底里著反反復(fù)復(fù)說: 你們不要丟下我。 ☆、第102章 紈绔 許謙文和蕭策挨了鞭,傷得不輕,不方便移動。他二人索性就住在了太醫(yī)館的病房里,也懶得回家。 養(yǎng)傷的日子里,公孫城時不時的就會跑到太醫(yī)館里去,給許謙文和蕭策說一說夫子在學(xué)堂里又講了哪些歷史故事。 這一日,他正講到幾百年前,狄成周大將軍與大蒼開國皇帝還有開國丞相三人草原結(jié)拜的故事。許謙文聽到一半忽然跳起來,非常興奮的道:“咱們仨也效仿他們草原結(jié)義,一起拜天地吧!” 向來臉上沒什么表情的蕭策破天荒的微微皺了皺眉,“拜天地?” 公孫城看著興致勃勃的許謙文,糾正道:“新郎官娶小娘子那才叫拜天地,咱們這叫拜把子。” “那就拜把子,”許謙文擺擺手,并不在意這些細節(jié),眨巴著晶亮晶亮的眼睛道:“總之,咱們也算是一起同過窗,一起翻過墻,一起遭過殃的人,不如從今往后就結(jié)為生死與共的大兄弟吧!” 設(shè)想很美好,現(xiàn)實很殘酷,拜把子要有酒有香還要有狄成周大將軍的神像。三小孩沒地方去弄這些東西,沒有東西就沒法拜把子,沒拜把子就結(jié)不成生死與共的大兄弟。 這可咋辦呢…… 許謙文皺著眉頭托著下巴,陷入苦苦思索。 蕭策見他這副愁苦模樣,半晌,道:“佛香,太醫(yī)館的祠堂里有;酒,我們太小還不能喝,不過藥湯倒是有很多;大將軍的神像不一定要用雕塑,用畫像就可以了,軍事課本的插畫里就有大將軍的畫像。” 許謙文聽得雙眼直放光,重重拍了拍蕭策的肩膀,大贊:“蕭策,還是你聰明!” 蕭策忍著肩頭傷口被他拍得裂開的疼痛,面無表情沒有說話。 “那……”公孫城問,“我們?nèi)ツ睦锝Y(jié)拜?” 許謙文小手一揮,“就去咱仨第一次相遇的草坪!” 古有草原三結(jié)義,今有草坪拜把子。 三小孩邁著小短腿去醫(yī)館祠堂里拔了幾根燃了一半的香,把軍事課本上的大將軍畫像撕下來,釘在草坪里的一棵歪脖子樹上,有模有樣的對著畫像上的大將軍插了香,倒了湯,跪下來,磕了一頭,齊齊道: “黃天在上,厚土在下,我許謙文、蕭策、公孫城今日結(jié)為異性兄弟,從此風(fēng)雨同舟肝膽相照,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如有違背,眾叛親離,天誅地滅!” 言罷,又磕三頭,叩完之后,三人高舉面前的湯碗,道: “今日立誓,飲湯三杯。一杯敬蒼天,一杯敬大地,還有一杯敬我從今往后有福同享有難同當(dāng)共入生死的大兄弟!” 仰頭咕咚咕咚飲下碗里漆黑苦澀的藥湯,又磕三頭。 一共磕完七個頭,許謙文不覺得有什么事,蕭策那鞭傷累累的背上卻已全數(shù)裂開,滲出血來,浸透衣背。 三小孩連忙回了醫(yī)館,醫(yī)館里的太醫(yī)們又手忙腳亂的包扎處理一番。公孫城再次見到蕭策背上那樣猙獰撕裂的傷口,忍不住又紅了眼眶。 但他卻沒像上次那樣“哇”的一聲哭出來。 他跑過去,牽住蕭策那疼得沁出手汗的手掌,說:“蕭策,等你以后接管你爹的位置,當(dāng)了大司寇,執(zhí)掌許國刑法軍權(quán),我就給你打下手。你出行,我備馬;你抓人,我抄家;你審訊,我記錄;你行刑,我遞刀;你若有喜歡的小娘子,那我就給你當(dāng)助攻;你若要翻查陳年舊案,那我就混到各家的紈绔子弟里,替你打探小道消息收集證據(jù)。你負責(zé)臺前亮相,我負責(zé)幕后準(zhǔn)備?!?/br> 說著,他抹了抹眼睛,抬頭看著蕭策笑道:“怎么樣?夠不夠兄弟?” 沒等蕭策說話,許謙文先湊過來,問:“阿城,你對蕭策這么好,那老子怎么辦?” “你?”公孫城偏過頭看了許謙文一眼,忽然有些詭異的笑了笑,“你還是好好想想,怎樣才能躲開我那任性的meimei吧?!?/br> “???”許謙文聽得一怔,未及反應(yīng),便聽見身后傳來一聲嬌軟的厲喝:“許謙文!你受了傷還不好好在床上躺著,是不是嫌傷得不夠重?!” “嗚哇——!”許謙文拍著受了驚嚇的心臟,“公孫慕你走路怎么跟貓一樣,一點動靜都沒有?嚇?biāo)览献恿耍 ?/br> 煙爐熏香裊裊,窗外陽光正好。 彼時年少,少不識愁。 如此美好。 像那春日的陽,微醺的風(fēng),山田里一簇一簇盛開的花,隔絕了所有俗世紛爭和煩惱。 如此單薄。 仿佛河上的冰,落花的瓣,屋頂上一瓦一瓦凝結(jié)的霜,消逝在驟來的血雨腥風(fēng)里。 少年不知朝中事,只記得某日一覺醒來,從此世界就翻了天。 曾經(jīng)那樣如日中天的蕭府說敗就敗,蕭府上上下下七百三十二條人命說殺就殺,好像在那陰謀詭譎的朝堂上,最不值錢的,便是人命。 這個世界離了誰都沒關(guān)系。一個蕭府?dāng)×?,立刻便有新的勢力崛起,蕭家軍死光了,新的軍?quán)就會壯大,斬了一個大司寇,再尋一個人來接替便是。 聽說那新的大司寇曾經(jīng)在蕭風(fēng)手底下干過幾年,做起事來有模有樣,領(lǐng)著他家里的府兵,一夜之間硬生生把蕭家碾了個平。這狠辣利落的手段,比起蕭風(fēng)來,只有過之,而無不及。 許國的天,要變咯。 風(fēng)云驟然而起,天地一剎已變。 等公孫城聽到消息趕到蕭府的時候,他看見許謙文站在蕭府血跡斑斑的院子里,手里死死的捏著一件東西。 那是他們公孫家,火焰狀的族徽。 于是公孫城的心,一下子便涼成了冰。 他看見他死死捏著那族徽,族徽銳利的邊緣像刀一樣切割進他的掌心里,滲出汩汩的血,一滴一滴滴落在腳下暗沉的血地里。 他看見他異常僵硬的一點一點轉(zhuǎn)過來,用那漲得血紅的眼睛直直看著他,一字一句的說:“老子聽說,你爺爺告發(fā)蕭風(fēng)通敵叛國,我爹看他查案捉賊有功,就讓他當(dāng)了新的大司寇,從此位高權(quán)重?zé)o人能敵?!?/br> 說著,他突然笑了一下,笑得眼底水光猛地一晃,卻又被他拼了命的逼回去,“哈哈,恭喜。阿城,你再也不是當(dāng)初那個家勢單薄,任人欺負的小子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