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四處張望。

一位老態(tài)龍鐘的婦人推著一車柴禾從前面的拐角拐出來，也走上這條街。柴禾很重，她有些推不動。這時一位男子走上去幫她一起推車。

孫悟空驚疑不定地緊跟著他們。

走到一家酒樓前，到達(dá)目的地，老婦人謝過男子，兩人道別。男子轉(zhuǎn)身，這下他與孫悟空面對面了。

孫悟空知道一路上他沒有找到人的原因了。因為這人變了樣子，但他的衣服沒變，還是青色單直綴，腰間一條黃絲絳，與出門的時候一模一樣。只是現(xiàn)在這身衣服穿在他身上未免太大了些。不是他瘦了，而是他出門時實在太胖了。

“找我有事？”那人道。

孫悟空感嘆：“有人說天上地下，再沒有比你更英俊的人，我今日才知所言非虛。”

豬八戒笑了起來。

孫悟空只覺眼前一亮，竟無任何言語可形容出這一笑。

幫老婦人推車的男子就是豬八戒。

孫悟空道：“你身上為何沒有絲毫法力波動，連妖氣都沒有？害我找了好久?！?/br>
豬八戒道：“我受了禁制，變成人形，便無法力。本來不想變成人，但這條街的人都認(rèn)識那只豬了，我不變了人形我在這條街上呆不下去?！?/br>
孫悟空笑道：“過街肥豬，人人喊打？”又問道，“怎么你調(diào)戲婦女時不變?nèi)诵?？?/br>
豬八戒領(lǐng)著孫悟空向前隨意走去。“被我外貌吸引來的女子，調(diào)戲了有意思嗎？”豬八戒頭一次說起他的過去，“我真身是一只鳥，修成仙體后在天庭為官，守護(hù)天河數(shù)萬年，那時我背生雙翼，身披銀甲，被好事者封為天界第一美男子，很多人對我示好。直至我被玉帝折斷翅膀，投為豬胎，我才知道只有當(dāng)我丑陋之后，才能看出別人對我是真心還是假意。”

孫悟空從未聽過豬八戒說他的過去，從未見過好吃懶做總愛分行李散伙的豬八戒有這樣一面。被豬八戒的話引起了好奇心。“我聽說天界有三大美男子，原來你是第一么？”

“那也不一定。后來有人把無聊之人的注意力引走，救我脫離被關(guān)注的苦海?！?/br>
“誰？”

“就是你嘴里的禿頭?！必i八戒看孫悟空一副震驚的樣子笑道，“金蟬子是如來佛祖的第二個弟子，修為極高，他是第一個把微笑作為招數(shù)的人，他的笑被稱為‘春風(fēng)笑’，是一種精神控制術(shù)，至今無人能破。金蟬子的魅力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他的微笑與法力。金蟬子出世后，天界那些仙女沒事就去找他研究佛法，來煩我的人少了許多。”

孫悟空聽得入了神，“真沒想到天界三大美男子居然在我身邊有兩個，再來一個就湊齊了?！?/br>
豬八戒道：“已經(jīng)湊齊了?！?/br>
孫悟空一愣。

“近一千年前，清源妙道顯圣真君被玉帝敕封為昭惠顯圣二郎真君，擔(dān)任司法天神，他上天為官的那一天，眾仙爭先目睹，萬人空巷。那段日子如果身在凡間，便可見到天上的星光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明亮，特別是東北角的位置，因為真君神殿坐落在天宮東北角，二郎神上天，很多星官擅離崗位偷跑去看，天上的星星位置都亂了?！?/br>
“想不到天庭也這么……”孫悟空找了半天詞，“無聊?！?/br>
“你真的以為僅僅是無聊？”豬八戒停住腳步，看向?qū)O悟空，“楊戩身為玉帝的外甥，卻與玉帝作對，兩人名為親人，實為仇人。那時玉帝被楊戩逼得沒招了，招安楊戩，楊戩也被玉帝打得怕了，同意招安。楊戩如果再打下去，死的不是他一個人，而是他手底下一千二百名草頭神，天庭無數(shù)的神仙，以及千千萬萬的民眾。楊戩反天的景象你沒看到，但我想很多神仙會記得那個噩夢，當(dāng)時凡間的人口數(shù)量退回到五十年前。這種情況下楊戩被招安上天為官，玉帝怎么可能對他好？天庭的神仙，如果沒有玉帝的授意，怎么敢去欺負(fù)楊戩？”

“欺負(fù)？”孫悟空聽得心頭火起，“如何欺負(fù)？”

“神仙斷情絕愛，沒有情，便只剩欲。去看楊戩的神仙心里的齷齪不言而喻?！?/br>
孫悟空扭頭看豬八戒：“你是說……”眼里閃過厲芒，“他們居然敢！”

“有何不敢，玉帝授意，王母縱容，好一點的，也就是想春風(fēng)一度，中間的，想讓他成為自己的禁臠，最壞最狠的，就是，哎凡間那個詞怎么說來著？”豬八戒想了想，“先jian后殺？是這個意思吧？”

孫悟空低下頭，悄悄捏緊了拳頭。

豬八戒繼續(xù)道：“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性格扭曲也不奇怪，楊戩的隱忍和陰狠就在這個過程中練出來的。玉帝滅他滿門，他卻可以一直隱忍不發(fā)在玉帝手下為官數(shù)百年，每日卑躬屈膝，恪盡職守，是為忍。天庭的神仙，凡對他不敬的，皆有去無回，尸骨無存，是為狠。而且他很聰明，他知道玉帝絕對不會明著追究那些心懷不軌的神仙的下落，所以來一個，他殺一個，來兩個，他殺一雙，玉帝不聲張，他也不聲張，從來都是悄悄地殺。據(jù)說最初那一百年，楊戩殺的人填滿了真君神殿的萬尸坑，當(dāng)然我僅是聽聞，并未親見。”

“說了這么多，其實我只是想對你講一句話。”豬八戒直視孫悟空，“這樣環(huán)境下成長起來的人，很難再相信感情。”

孫悟空猛然抬頭。

在這一刻他才意識到，原來真正聰明的人是這個平日里沒個正經(jīng)的豬八戒。他什么都知道，他什么都不說。他的懶惰無能只是偽裝，他把每一個人明里暗里那些小心思小伎倆看得清清楚楚。

“楊戩認(rèn)為別人對他好，是因為他的外表，外表包括他的容貌，他的身體，他的法力，他的權(quán)勢地位等等?！必i八戒道，“楊戩永遠(yuǎn)不可能相信愛情，他不懂得愛。若有人不幸愛上了他，只能是自己痛苦?！?/br>
孫悟空心里冰涼。

豬八戒道：“你今天特意來找我，有何要事？”

“你不是早猜到了嗎？否則怎會對我講這些話。”孫悟空的聲音很低沉，沒什么生氣，“我從來記不起我的夢，我想也許你是個實誠的人，便來問你……我夢話里出現(xiàn)最多的那個人，比如來玉帝王母出現(xiàn)次數(shù)還要多的那個人，是誰？”

“楊戩?！?/br>
孫悟空苦笑。

“你幾乎每次做夢都叫楊戩的名字，你每次叫他的名字，都充滿恨意?！?/br>
充滿恨意？為什么？“我跟他以前認(rèn)識？”

“你以前的事，我不能說?！?/br>
孫悟空情緒低落。忽而對豬八戒鞠了一躬，“我以前經(jīng)?！∽崮?，我向你道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