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值。人心總是容易變的，如果誰真的去依靠這個，那才是傻呢。

距離皇后落水已經(jīng)足足半月有余。這半個月來里舜元沒有來過一次，而皇后那邊也沒有放出來過消息，給那一次落水做一次定性。大家都在故意回避這一件事情，所以近來宮中顯得尤為熱鬧，人人都做出一團和氣來，一面顯得是自己自得其樂，又一面將自己跟皇后落水摘得干凈，仿佛自己問心無愧。只有宛宛這里是冷寂的，因為舜元不來，宛宛在晚上甚至懶得讓人去點宮燈，反正狐貍晚上也什么都能看得見，有沒有宮燈倒也無所謂了。

如果你等過人，你就知道，單純地等待有多么的熬人。

宛宛想，原本以為人生是很短的，只有短短一瞬。然而現(xiàn)在才知道并不是，人生其實是很長的，只是快樂是很短的，只有快樂是短短一瞬，而其他個中滋味卻很長很長，長到讓他開始覺得仿佛已經(jīng)過了幾千年那么久。宛宛開始想，不知道以后的十年應(yīng)該如何挨過去呢？

春雨還是每天都出去探探消息，只是那群宮女太監(jiān)都躲著她，她只好每天都拿一些金銀珠寶出去，換一些消息回來。風(fēng)塵仆仆去，氣急敗壞歸，事情大抵如此。舜元近來連早朝也不上了，幾乎天天都在南書房處理遞上來的折子。其他消息也是一如既往的差，王嬪和寧嬪那邊沒有任何處罰，春雨自己其實已經(jīng)再明了不過了，如果不處理那兩個妃子，那倒霉的必然是自己這邊，宮里就是這樣的，無論出了多小的亂子，一定得找出來一個事主，不然皇后日后還如何在宮中立威呢？不然宮中那么多可以遵循的舊例又是從哪里來的呢？

只是有些話還是不能同宛宛說，他只是活的長，然而做人，他還不如一個五歲稚童精明。做人有多難？在人間熬上一天便抵得上在洞里住上一百年。

春雨回來的時候正在屋檐下不停地抖落身上沾著的雪花，一邊拿帕子擦著發(fā)梢，因為雪下的太大，傘未遮的全，她的頭發(fā)已然濕了。宛宛聽見春雨回來，便出門去迎她，一邊接了她手中的傘，一邊不言不語的看著她，等著她開始說話。只是這次春雨并不打算說些什么，她的謊話已經(jīng)沒辦法編下去了，舜元讓人去蜀山找的道士已經(jīng)到了京師，那還有什么可說的呢。說來說去也只有喪氣的話。

宛宛等了等卻看見春雨不打算開口，便自己主動要問：“今天，怎么樣？”

春雨尋了一根門樓前的柱子靠著，伸手玩著雪花：“你看雪下得好大，我記得，你住的那個山洞能看到整個山下，一到冬天，雪就封山了?！?/br>
“對……是能看到山下。”宛宛一笑，還是那種溫和和充滿著怯意的。

春雨擰了擰手上的手帕，頗憐憫的看了宛宛一眼，幾乎是商量和哀求混合著的口氣說：“咱們回家吧，從哪里來就回哪里去。”

宛宛笑道：“好啦，你是不是又受了宮女的氣，你昨天不是已經(jīng)晚上剪掉了一個人的辮子嗎？還不夠嗎？快別生氣了?！彼肿屑?xì)看了看春雨，便小心問道：“舜元，他今天會過來嗎？你見到丁太監(jiān)了嗎？”

春雨嘆著氣，干脆往門廊上安置的雕花靠椅上一坐：“今天怕是不會過來。還跟前幾天一樣，他今天連早朝也沒去，在南書房那邊看折子，應(yīng)該晚上也就直接在那里歇著了。”

宛宛聽了眨了眨眼睛，好像有點失望，又好像是習(xí)慣了，擠出一點笑意來：“哦，那你直說就好了?！闭f罷便靠在樓上的圍欄上，默默地發(fā)起呆來。

春雨此時也不知如何再開口說那道士的事情，只是吞吞吐吐道：“我還打聽了，這幾天宮里倒是派人去了……去了，蜀山，蜀山的道士，已經(jīng)，已經(jīng)進京了”

春雨還坐在椅子上，等著宛宛回頭沖她抹眼淚，只是等了半晌，也沒發(fā)現(xiàn)宛宛有傷心的跡象，只是心中正納罕之際，便也湊過去，仔細(xì)瞧了宛宛的臉，發(fā)現(xiàn)他臉上無限欣喜，再順著他目光瞧過去，只看見丁太監(jiān)身后跟著一群小太監(jiān)正要過來了。

春雨剛想拉開宛宛，再勸他趕快準(zhǔn)備離開，只聽到宛宛指著丁太監(jiān)那一行人道：“你瞧，丁太監(jiān)是不是朝著咱們這邊來的，舜元八成中午在咱們這里用膳呢。”春雨還沒拉住宛宛，便看見宛宛掉頭往樓下跑。春雨也只得趕快跟著他下樓去，只消得一抬眼，便也能看清丁太監(jiān)臉上的并非喜色，而是一種難堪混合著尷尬的神色，丁太監(jiān)見宛宛已經(jīng)跑出來迎他便趕快弓下了身子。

只聽見宛宛說：“是不是舜元今天過來？”

丁太監(jiān)緊了緊喉嚨：“這……老奴是過來替陛下傳旨的?！倍√O(jiān)將手上的圣旨舉高了點，還沒等宛宛跪下，便被宛宛從他手上奪了過去。丁太監(jiān)頓時心中一松，心想這樣也好，倒是不必看那美人哭哭啼啼的樣子了，那圣旨是他眼瞧著舜元寫的，只怕是……這美人主子要傷心好一陣子了。

丁太監(jiān)等了一會兒，正等著宛宛哭上一番，他也好回去給舜元回話，只是等了半晌也沒看見宛宛有什么聲響，便抬眼看了看，只看見宛宛正摟著那圣旨轉(zhuǎn)了幾圈，一個人吃吃傻笑，并未打開。臉又在那圣旨上貼了一陣，猶豫道：“我還是不自己瞧了，丁總管告訴我吧?！?/br>
丁太監(jiān)瞧著宛宛心中想道，原來他還以為是賞賜呢……他在宮中當(dāng)差了幾十年，什么樣性子的宮妃沒見過，越漂亮的妃子越知道自己的優(yōu)勢在哪里，便越懂得欲擒故縱，cao縱人心。只是他也是頂一會的見到宛宛這種漂亮的驚人也傻的可憐的，便努了努嘴道：“陛下讓老奴來，為著兩件事兒。這第一件呢……是，是陛下跟皇后娘娘找了蜀山和龍虎山的道士……說是，這……說是要，要捉妖。這第二件事兒呢，就是請宛主子您過去一趟，這正午時候……就開始了。”

宛宛初聽見捉妖時候還是一臉懵懂的笑意，但聽到請他過去的時候，才意識過來，原來捉妖捉的就是自己。便心慌了些，已然訥訥不能言，只是有些怔怔的瞧了瞧丁太監(jiān)又瞧了瞧春雨，這才打開那原來抱在心口的圣旨。那字跡他是熟悉的，舜元之前就是用這字跡寫的圣旨給了他這棟樓、一箱一箱的金銀珠寶、一車一車的織錦繡緞。只是他沒料到過，舜元現(xiàn)在又用這字跡要讓他過去被人捉了。

宛宛看仔細(xì)了圣旨的內(nèi)容，便不說話了，垂著頭。

丁太監(jiān)心想，這當(dāng)眾被人當(dāng)成妖精，確實是個打擊，便又想起舜元臨了的囑咐，便慌忙補充道：“陛下跟奴才說了……這證明宛主子您不是狐妖的辦法有兩個。一個是用那蜀山道士的辦法，那蜀山上供著一塊照妖鏡，據(jù)說已經(jīng)傳了有幾千年了，只要道士催動符咒，便能在鏡子里面看到被照著的人的真身，您只需要往鏡子前面一站，那就一切都了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