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移動平穩(wěn)地站在上面。

最終，白冥刀猶如流星般墜落在一片海霧溟濛的陸地上，蒼辰并沒有跟著它墜落，而是提前落地，等到準(zhǔn)確時機，手中的刀鞘一出，白冥刀正好收入鞘中。又伴隨著幾下顫動，白冥刀便平息了。

暫且不管這是個什么地方，蒼辰先找到一塊巨大的礁石，躍上去，把白冥刀放在一個平穩(wěn)的地方，然后拿出一張符紙，用食指畫了一道符，貼在了刀身上。

這道靈符中有一只安神的靈魄，剛在那一路上，蒼辰想過了，如果讓白冥刀回憶起它留戀的事情，或許還能好一些。

天已經(jīng)亮了。雖然這里海霧很重，云很多，海天之間幾乎是白色的，但還是能有日光從云層間透過來。過了不久，幾只白鷗在海面上盤旋，它們在捕魚。

不過，蒼辰看得出這些海鳥是有靈氣的，可見這里不似仙境，也是個鐘靈毓秀的地方。

白冥刀安靜了下來，靈符中溫柔的靈魄使它陷入沉睡，夢回千年前的臨安。

朱夏，江浙一帶的雨水頗為頻繁，這讓第二次來到周國的蒼子虛深有體會。更何況，他沒有帶傘。看著來來往往撐著油紙傘的行人，他只能站在短亭下避雨。十里一長亭，五里一短亭。即使是雨天，這短亭下，仍有送行與離別的人。這樣就令他想起了中的那句：十里五里，長亭短亭。饑隨蟄燕，暗逐流螢。秦中水黑，關(guān)上泥青。

未幾，又有人來折柳送行。

“哥哥，”一位玉面書生依依不舍道，“真的不是我要這么早就回去，是師父催促的！”

“無妨，你回到書院之后，替我向他老人家問候一聲。”一位身穿半臂直裾袍的青年淡淡地答道，幫著書生背上小書箱，又將一把繪著粉紅荷花的油紙傘打開，遞了過去。

“哥哥保重！”

“嗯?！笨粗鴷桓倍嗲樽怨艂x別的樣子，這位兄長忍不住揚起一絲笑意，目送著書生離開。

從蒼子虛的角度，只能看見那位公子的背影，修長而挺拔，一身白衣在斜風(fēng)中飄曳，袖口、衣角還有下擺處都零散的綴這幾抹紅色，像隨手染上去的朱墨。

當(dāng)他轉(zhuǎn)過身，撐起傘要離開時，蒼子虛看著他，卻不由的一驚，走到他面前，道：“素商?！?/br>
那位被他叫做素商的青年見到到，瞳孔微微顫動了一下，回應(yīng)道：“好久不見，子虛?！?/br>
他們初次相遇是在五年前，兩人還都是十六、七歲少年。蒼子虛以使臣的身份來到周國，偶然遇到了身為尚書臺侍郎的素商，簡單聊了幾句，后來就成為了朋友，還經(jīng)常在金陵的酒樓里喝酒議事。

當(dāng)年的回憶在兩人的腦海中一剎而過，素商見蒼子虛沒有帶傘，問：“子虛此次前來，所為何事？”

“我來蘇杭一帶，也沒有什么要事，只是不巧忘了帶傘。”蒼子虛倒還和以前一樣，直接說明了意思。

素商就不再多言，撐著傘，邊走邊道：“先去寒舍一聚吧。”

蒼子虛見狀，跟了過去。

走了不到半個時辰，蒼辰終于知道了，素商居住的地方，是在山腳下的一片竹林里的古樸庭院。

果真是寒舍。

素商的家中并沒有多少東西，但好酒還是有的，那是一壇清洌的芙蕖酒。素商又那來幾樣簡單的下酒菜，兩人便把酒盡歡。

蒼子虛擔(dān)任了衛(wèi)國大司馬一職，多次出征擊潰了匈奴。而素商則在后來被升遷為尚書大人，但沒過幾年，父親病逝，他便辭官歸隱，由于母親早年去世，家里只剩下他和meimei。

“剛才那位書生，正是舍妹。”素商解釋道，他的meimei素秋自幼喜好讀書，從他父親那里習(xí)得不少東西，素家又是術(shù)士之家，于是素秋就被他送到同為術(shù)士的紀(jì)老前輩那里學(xué)習(xí)去了。

雖然只是一席簡單的酒菜，但是兩人胡吃海喝了一陣子，還是喝得酩酊大醉，席間言語也不再拘于這幾年的變化，他們不止說起朝中的趣聞軼事，更多的是術(shù)士喜歡一起聊的東西，因為蒼子虛也是一位術(shù)士，而且就在泠淵閣之門下。

于是，兩人的話題上達(dá)蒼昊，下及川泉。

不同的人，其醉態(tài)也是不同的。蒼子虛的醉態(tài)尤為優(yōu)雅，談笑間都能顯露其器宇不凡，素商則安靜許多，也看不出他究竟是醉了沒有。

最后，蒼子虛因為酒勁幾乎醉倒，被素商東倒西撞地扶回了客房，安置在床榻上，他自己還險些被絆倒。

不過，好久都沒喝得這么盡興了。素商心中也有點歡愉，晃晃悠悠地回到自己的房間，倒頭就睡。

其實，之后蒼子虛與他相處了二十多年，一直都沒有見過他將喜怒哀樂便現(xiàn)在臉色上，即使是酒醉，也沒有見到他真正笑過。

在他第二次來周國游山玩水過后，即將離開時，卻問素商是否愿意同他一起去衛(wèi)國。沒錯，憑借素商的才智，他也希望能有這樣一位軍師，何況是朋友。

只是他沒想到，素商竟然同意了。

此后的二十幾年，蒼子虛每次出征，素商無論身處江湖何方，必回隨行，兩人一起領(lǐng)兵攻克匈奴，百戰(zhàn)不殆。

然而，素商不愿為官，定居在離長安城不遠(yuǎn)的洛陽城，懸壺濟世，還時常到江湖上走走。

可能是因為蒼辰一心只想浴血邊疆，也有可能是因為他的清傲濁世，他一直沒有娶妻。起初還有媒人給他上門提親，可他素常一副孤高冷傲的表情，媒人見得多了也會發(fā)憷，最后就沒有人敢再提了。

至于素商，那家伙天生就是個避世高人，清冷得很，媒人也拉不下臉來找他，何況每次想找他時，不是不在家，就是和蒼子虛詩酒飲茶，或者就是在外面給人治病，誰還愿意去叨擾他。

清泠澤畔，芳草凄凄。

難得蒼子虛放下身上的公務(wù)，和素商一起在江湖上轉(zhuǎn)了一趟，然后就帶他來到了泠淵閣。

其實如今衛(wèi)、周兩國的局勢，他們心中都很清楚。

但既來之，則安之。兩人都沒有道破對方的心事，就這樣靜靜地坐在一起，反而有一種看庭前花開花落，望天邊云展云舒的悠閑。

素商看著對岸不遠(yuǎn)處的彼岸花，絲毫沒有覺察到，自己的衣角已經(jīng)被水沾濕。那浸在水里的正好是帶有紅暈的部分，在水中飄動，似血流散。蒼子虛見狀，走到他身邊，把他的衣角從水中拿出，手掌撫過，衣角就干了。

“這里為何會有彼岸花？”素商瞥了一眼衣角，問道。

蒼子虛聞言，沉聲解釋道：“彼岸花生于忘川河畔，而清泠澤是忘川在地上的一部分?！?/br>
蒼子虛答完，才發(fā)覺有點不對，素商是比他還要在行的術(shù)士，怎么可能連這點事都不知道，他這么問，應(yīng)該是想去泠淵處看看吧。

“走，我?guī)闳ャ鰷Y?！?/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