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碧若是來求他，他還真不好拒絕。

眼見夜深，謝青告別謝長康，回了房間。

他看見窗欞上，立著一只信鴿。他知道，這是他的老師鬼谷子久違的來信。

他走到窗前，取下信鴿腳上的信件，開始看了起來。

☆、第二十章修羅場

謝青曾經(jīng)拜托鬼谷子關(guān)注天一教的動向，而鬼谷子的這封來信，說的就是天一教圣女之子周仲宣出任教主，結(jié)束了天一教四分五裂的局面。他看出了天一教志不在武林，而在天下，提醒謝青小心注意。

謝青看完信后，將信紙湊到燭火前燒毀。

在中，楚國先是因為天一教而元氣大傷，接著滅亡在了胡人的鐵蹄之下。而當(dāng)時已是皇帝的楚瑜，堅持“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不肯離開京城逃難，最后在皇宮之中*。雖然楚瑜的遺腹子中興了楚國，不過那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謝青不會讓這一切發(fā)生，在這十年間，他已漸漸有了轉(zhuǎn)變。他不僅要改變自己的命運、謝家的命運，還要改變楚國的命運、天下的命運。但是他有時候也會產(chǎn)生疑慮，自己真的能挽狂瀾于既倒，扶大廈之將傾嗎？

他曾經(jīng)做過一個噩夢，夢見身穿龍袍的楚瑜，站在斷壁頹垣的楚宮，站在熊熊烈焰之中，仰天長笑。烈火，最終吞噬了那一道明黃色的身影。

謝青看著一滴燭淚，順著燭身滑落，接著在燭臺下凝固。

他吹滅了燭火，然后就寢。

謝青是六品的著作郎，雖然清閑，每日還是需要點卯。他偶爾寫些碑志、祝文或者祭文，處理著作局的事務(wù)，日子就這么有條不紊地過去了。

轉(zhuǎn)眼，就是太子大婚的當(dāng)日。

謝青懶得去湊這個熱鬧，便稱病待在府中，只命人送上一份賀禮。

他始料未及的是，當(dāng)天夜里，謝府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少爺，府外有一個侍衛(wèi)說是奉太子之命前來?！蓖礴R走進了房間。

謝青并不想見這個侍衛(wèi)，卻又不能不見，“你讓他在堂屋等候?！?/br>
“是，少爺?！蓖礴R領(lǐng)命而去。

謝青放下手中的書，整理了一下衣服，才去了堂屋。他看到那個侍衛(wèi)的容貌，震驚無比，“太子殿下！”

楚琰澀聲道：“無論如何，今天都想要見你一面?！?/br>
謝青沉下了臉，“太子殿下如此作為，將太子妃置于何地?！?/br>
“我……注定對不起她?！背⒁曋x青，“我聽說你病了，原來沒有，你是不想見我嗎？”

“太子殿下既然知道答案，又何必問出來，讓彼此難堪呢?！敝x青垂下眼眸。

楚琰苦澀的一笑，露出回憶的神色，“我第一次見你，是在皇宮之中，你同七弟結(jié)伴從書房中出來。我第一眼看到你，眼睛里就只有你了，天地萬物都失了顏色。你那時還是個孩子，已經(jīng)足以傾國傾城了。”

“太子殿下愛慕的，無非是謝青的容顏而已。”謝青冷淡地說。

楚琰恍悟自己的失言，連忙解釋道：“我所愛慕的，并非僅僅是你的容顏。世間美人，何其多也，唯獨你令我魂牽夢縈?！?/br>
謝青想起另一個“謝青”在書中的經(jīng)歷，咄咄逼人地說：“太子殿下也說不出，除了謝青的容貌之外，愛慕謝青的哪一點吧？”

楚琰陷入了沉默，他想要辯駁，又說不話來。

謝青接著說道：“我青春少艾，太子殿下愛慕于我，甚至愿意為我放棄儲君的身份?？晌医K有容顏不再的一天，色衰愛弛，太子殿下十有□□，會因為曾為我放棄大好前程而產(chǎn)生怨懟之心。到時候，我如何自處呢？”

“我……”楚琰遲疑的開口。

謝青打斷了楚琰的話，“我若是以身侍奉太子殿下，今生的仕途就此斷絕。我飽讀詩書，胸懷抱負(fù)，卻淪為了佞幸之流，誰又為我負(fù)責(zé)呢？”他頓了頓，“陛下和皇后身為父母，自然認(rèn)為自己的孩子是沒錯的，是我讓太子殿下誤入歧途。他們?nèi)羰窍胍业男悦?，太子殿下又如何護得住我呢？”他說了這么一大段話，感覺胸中悶氣消散不少。

中，若不是楚琰的一封決絕書，謝青也不會甘心飲下鴆酒，命喪黃泉。楚琰始亂終棄，毫無擔(dān)當(dāng)。此等為人，著實讓現(xiàn)實中的謝青鄙薄。

楚琰啞口無言，他貪圖一夕之歡，從未想過兩人的將來。

兩人說話間，府外又來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楚瑜被賢妃逼婚，心中苦悶，情不自禁就來到了謝府之外。他聽晚鏡說，府上來了一位東宮的侍衛(wèi)，心知必有古怪，不等她傳報，就闖入了謝府。

他見到那個所謂的侍衛(wèi)，如何認(rèn)不出楚琰的身份，冷笑道：“這個地方，不是太子殿下該來的?！?/br>
“我不該來，你就該來嗎？”楚琰反唇相譏。

謝青看看楚瑜，又看看楚琰，只覺如同置身修羅場。

楚瑜目光冰冷，“今日是太子殿下大婚之日，殿下不在東宮，卻在臣子的府上，成何體統(tǒng)?！?/br>
“六弟又為何在恭賀完我新婚之后，出現(xiàn)在臣子的府上呢？”楚琰眼神銳利。

謝青替楚瑜回答道：“懷瑾在我的心中，不僅是六皇子殿下，更是我的友人。古人‘每一相思，千里命駕’，他因為思念我而出現(xiàn)在我府上，雖然是在太子殿下的大婚之日，又有什么干系呢？”

楚瑜第一次聽到謝青稱呼自己的表字，看向了謝青，神色略微柔和。

“好一個‘每一相思，千里命駕’！”楚琰臉上浮現(xiàn)出怒氣。

謝青為了讓楚琰死心，拉起了楚瑜的手，“懷瑾既然來了，不如就在謝府留宿，你我抵足夜談如何？”

楚瑜心中詫異，卻并沒有表現(xiàn)在臉上，“好。”

“我走了，不用送！”楚琰拂袖而去。

太子走后，謝青和楚瑜之間陷入了一種古怪的氛圍。

“多謝六殿下?！敝x青放開了楚瑜的手。

楚瑜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被謝青觸碰的感覺仍然殘留在手上，“我雖然知道太子對你多番糾纏，卻不知道他荒唐至此?！?/br>
謝青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太子殿下為何如此對我?！?/br>
楚琰在大婚之日，扮成侍衛(wèi)私會謝青。這一件事若是傳出去，足以叫謝青名聲掃地。楚琰如果對謝青真心相待，又怎會將他置于如此尷尬的境地呢？楚琰不過是一時迷惑而已。

楚琰身為太子，不知多少人對他諂媚逢迎，唯獨謝青對他不假以辭色。一樣?xùn)|西，若是輕而易舉就能得到，他就不會珍惜，棄如敝履；若是想方設(shè)法才能得到，他就會把玩一番，束之高閣；若是無論如何都得不到，他才會念念不忘，費盡心思。

別人或許不了解太子溫和外表之下的陰暗心思，但熟知書中人物性格的謝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