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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起行囊進院來,笑著走到阿娘跟前。糖兒竟然比她高出了好些,她抱著糖兒,就像一棵迎風倒伏的弱小樹苗。方梅知帶著他進屋去,問他這一路有沒有受苦,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糖兒說都很好,一切順意。方梅知坐下后又問會試怎么樣。糖兒說會試也很好,他考過了。這下方梅知糊涂了。她問道:“那你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會試之后不是還有殿試嗎?是我記錯時候了?”糖兒沉默了一會兒,喚了聲阿娘。他說:“會試之后還有場復試,已經(jīng)延遲半年多了。我沒留下來接著考。因為京都……動蕩了。”汪啟王朝建業(yè)三百余年,五代皇帝承位治理天下。如今的宣成皇帝在位三十余年,前有明國公一黨迫害忠臣良將,后又有珂暉族人來朝長駐,名在交好,卻動亂京都。自圣上聽信讒言捕殺齊南王一黨起,就已有人嗅出了王朝腐朽的氣味。有不少臣子明哲保身,辭官還鄉(xiāng)。珂暉族的阿忽勒王爺及手下已在天子腳下跋扈了十余年,前些年他們還有所收斂,這兩年越發(fā)不將圣上放在眼里。而今京都的街道上,隨處可見珂暉族人橫行,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圣上不敢有所作為,京都人人自危,白日不敢出戶,唯恐橫死街頭。這十多載皆是搖搖欲墜,人都說啟王朝是氣數(shù)將近了。糖兒說還有不少舉人留守京都等考會試復試,他不愿留了,想著阿娘和阿哥就先回來了。方梅知寬慰道:“人平平安安地回來就好。等京都安定了,咱們再去考也不遲?!?/br>糖兒點點頭,問阿哥去哪兒了,是不是去做活了。方梅知說秦漾是去做活了,晚上回來。她去給糖兒收拾屋子鋪上墊褥,又想到家里還沒有像樣的菜色,出門去買了菜,一回來就扎進灶房里忙活了。晚上秦漾還沒走到院門口,就聞到了飯菜香味。炊煙裊裊,自家屋里還點著燭光。他剛走進院子,糖兒就從屋里走了出來,叫他阿哥。糖兒背著一屋的燭光。他穿了件長衫,柔軟的發(fā)散在肩頭。面龐瘦削了下去,少了些稚氣,而眉眼間已有了一股自成的風流氣。他不說話時,眼波流動,風清月朗。秦漾走到他跟前才發(fā)覺他已經(jīng)長得這么高了。他走之前個頭還僅到秦漾的肩膀,才不過半年,就躥到只比秦漾矮半個頭了。秦漾說了句“長大了”,伸手揉了揉他的發(fā),接著帶他進屋去。吃晚飯時,糖兒跟家中人講了他在京都的所見所聞。他說同來會試的人年紀都大他不少,不屑與他為伍。僅有一個剛過弱冠之年的宋舉人同他交好。他們一路相攜相助,還同游了京都。他說他還想去看看阿寒表哥的。他只知道表哥家在京都開了家如意客棧,卻不知道到底是在哪條街哪個巷子。他打聽著去了許多叫這個名的客棧,都沒有找見表哥和二姨。他只買到了當年阿寒表哥送的繆琳糖,想著帶回來給家里人吃。后來珂暉族人動亂了,見人就砍。街上到處是血糊糊的一片。禮部的人都不敢讓他們到街上去。宋舉人堅持留在京都等復試,而他趁夜回來了。方梅知雖然嘴上一直說平安回來就好,心窩里還是疼的。自己親兒子寒窗苦讀這么多年,眼看功名唾手可得了,偏偏就撞上了這種時候。她這時才想起來當時許經(jīng)啟老先生說的話。原來他早就料到啟王朝的氣數(shù)將盡,算到糖兒或許會趕到動蕩的時候。她想了想,說道:“你好歹是個舉人,去衙門做個縣丞主簿什么的應該不成事兒,你姨丈還會幫襯著你……哎唷那可得抓緊了,保不齊沒多久京都就亂得不成樣了。我得去請你的姨丈趕緊跟吏部上封書,好讓吏部早點把官文賜下來?!?/br>方梅知向來雷厲風行,她有了這個打算,隔兩天就去縣城找大姊和姊夫了。糖兒倒是不心急。在等官文的日子里,他受邀去鎮(zhèn)上的富賈人家去做了賬房先生。清早過去,天暗了就回家來。日子過得挺悠閑。秦漾還是勞碌命,從早到晚做活,一月里偶有清閑的幾天。糖兒每日比哥哥先回到家,會先燒好熱水。等吃完飯了,他再將木盆放下,將一桶井水和一桶熱水拎進屋子里。秦漾吃晚飯前要先喝一碗酒,吃碟花生米,所以都是最后吃完飯的。他吃過飯剛好能直接進屋摻水洗澡。原本一直都這樣,從沒出過什么意外。這天糖兒提水時踩在一灘水上,摔了一跤。秦漾聽到動靜立刻丟下碗筷進屋來,看到糖兒渾身濕淋淋地躺在地上,木桶還壓在他的手臂上,趕緊去把他拉起來。秦漾真覺得糖兒笨手笨腳的,還是沒有長大。秦漾拉著他進里屋去,讓他脫下濕衣裳躺進被褥里。自己去木箱子里翻找干衣裳。秦漾怎么也找不到中衣,轉過頭問道:“中衣放在箱……”聲音戛然而止。屋里沒點蠟燭,卻也沒關門。燭光是從秦漾屋里照進來的。糖兒背對著他,將濕淋淋的衣衫剝落下去,露出雪白纖瘦的脊背和細長的腿來。糖兒掀開被子躺了進去,哆嗦著對他說:“在箱子底下?!?/br>秦漾回過神去,往箱子底翻,終于找到了。他丟到了糖兒的床上。糖兒拿過后,哆哆嗦嗦地在被窩里穿上。糖兒在身上回暖后感到了疼痛。他捋起衣袖,見手臂上有了一塊淤青,還破皮流了點血。秦漾無奈地去自己屋拿了藥箱,回來坐到床邊給他上了點藥。秦漾低頭吹著傷口上的藥酒,問他疼不疼。秦漾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米酒味,眼里有星星屑屑。糖兒呆呆地看著他,說有點兒疼。秦漾說忍著,男兒家怕什么疼。秦漾給他上完藥酒就收拾東西出去了。糖兒裹著被子爬到床尾來,將頭探出去喊了兩聲哥哥。他問秦漾去年說的陪他去逛燈會的話還算不算數(shù)。秦漾頭也不回地說算數(shù),推開門出去吃飯了。恰好不久后縣城里就有個燈會。秦漾說話算話,那日白天沒去德明藥鋪,陪著糖兒去縣城玩了一天。糖兒路邊買了糖炒栗子和炸山藥片吃,像小時候一樣,拉著他從街頭逛到巷尾。秦漾就覺得糖兒真的還是個孩子,他雖是不吵著要買糖葫蘆和糖畫了,卻還是喜歡漂亮的刻花彈弓和奇異的面具。彈弓他沒買成,他買了個面具。他嫌面具攤主畫得難看,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