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293
的犧牲,卻還能有甚么意義?就是死傷無數(shù),一時也難分個高下出來。 李元鈞不像段崇,他不怕犧牲更多的人,可他若想高枕無憂,答應(yīng)段崇的條件是現(xiàn)在最好的選擇。 李元鈞是個聰明人。 “千機門的規(guī)矩?” 這就大抵不用談他們各自的下場了,絕非甚么成王敗寇,而是你死我活。 千機門的規(guī)矩,十招之內(nèi)定勝負(fù),如若分不出個高低,則都按照敗者處理,當(dāng)局?jǐn)貧ⅰS羞@么一條規(guī)矩放在前面,誰人都會在這十招內(nèi)搏了命地殺掉對方。 但從前有鷹狩作為執(zhí)刑者,現(xiàn)在卻沒了此人。 李元鈞問:“如果超過了十招,又該如何算?” 段崇說:“算我輸?!?/br> 李元鈞嗤笑一聲,冷譏道:“段崇,你還真是狂妄。……且上了這高臺,再同朕講千機門的規(guī)矩罷?!?/br> 一陣刺耳的鏗鏘錚鳴,于段崇面前迅速拉開一張無形的大網(wǎng)。若單九震是以尸首為偶設(shè)下了傀儡陣裝神弄鬼,李元鈞則直接省了尸體這一步,直接將數(shù)不勝數(shù)的兵刃懸于陣中,形成無處不鋒芒的刀劍陣,能在須臾間將人的血rou之軀絞爛。 傅成璧再迫使自己擺出冷靜的神情,見到刀劍陣張開的那一刻,仍不免倒吸一口冷氣。 她烏睫微顫,有雪霧凝結(jié)于上。 段崇卻并未有任何慌亂,反而是了然于胸地挑了挑眉峰,眼尾帶笑,望向高臺的李元鈞,嘲道:“心胸狹隘,斤斤計較,你卻還不如李言恪,何以能成一國之君?” 這話,唯獨李元鈞能夠聽得懂。 在千機門,他與段崇不分上下,卻唯獨有一次徹徹底底地輸給了他,就是在破解傀儡陣的試煉中,李元鈞晚了一刻從陣中脫身而出,而段崇卻早已站回了單九震的身邊。 鷹狩第一次對他厲聲道:“你還不如一只鷹犬?!?/br> 李元鈞執(zhí)著于讓段崇死在刀劍陣中,就是想一雪前恥。 段崇下馬,身后追隨的江湖人士緊跟了一步,教他抬手止住。 他緩緩抽出驕霜,目光不斷在刀劍陣中流轉(zhuǎn),心中計算著甚么,待走近了第一根弦,翻刃輕輕一碰,果真是牽一線而動全陣,整個陣法開始運作??刂票?,要比控制傀儡容易,而且更加復(fù)雜,難能捉摸規(guī)律。 段崇循著空檔,邁入陣法當(dāng)中,身若驚鴻,腳下斗轉(zhuǎn)星移,閃避著四面八方襲來的刀風(fēng)劍雨。 “段崇——!” 傅成璧唇齒顫得說不出一句話,淚水撲簌而下,不斷扯動的腕子已經(jīng)教鎖環(huán)勒得青紫一片,蔓延在雪白的小臂上,極其駭人。 “別……不值得的……不值得的……” 無論前生今世,都不值得。 ——我都不認(rèn)識你,可你為了我,連命都不要了…… ——我愿意的。 他如何肯愿意?怎么會有人愿意呢? 她教眼淚模糊了視線,有些看不清雪霧中的身影,只怪血色刺眼,一蓬血點濺灑在慘白的薄雪上。她失聲叫出來,戰(zhàn)栗著連哭都沒能哭出來,就兩個蒼白的唇哆嗦個不停。 卻很快,嘩啦啦如泰山崩于眼前,兵刃頃刻間掉落在地,激得雪沫飛揚,一時連霧都濃了些。傅成璧和李元鈞皆怔了一怔,但見立在刀山劍海中的段崇微微弓著腰,一手捂住小腹,猙獰的傷口翻著皮rou,血流不止。 冷汗順著他的臉頰流下,段崇一咬牙,從袍角撕下長長的布條,勒緊傷口,簡單止住了血。這才松開牙關(guān),往上望了一眼,卻先看向了傅成璧。 這分明是在險象環(huán)生、差一點就能要人性命的關(guān)頭,他反而沖著傅成璧笑了一笑。若不是傷口還氤出了血,到底還是有些狼狽,大抵誰都會以為他是大獲全勝了的,正在朝著最重要的人邀功請賞。 傅成璧方才沒哭出來的一聲,這會子倒是隨著劫后余生的歡喜一下子哭了出來。她只恨不能拽過來這個人,在他身上狠狠咬一口,不是玩笑,也再不心疼,非要留下個印子不可,否則要怎么才能填上她心頭的恐懼? 段崇抿了抿發(fā)干的唇,一步一步踏上鹿鳴臺,淌過了一痕鮮血。 鹿鳴臺上的風(fēng)刀子一樣刮割著皮rou,段崇聲音不似方才清亮,卻也沒失了氣力。 “傀儡陣學(xué)得不精,就別怪單九震不教給你。”段崇劍刃貼懷,用袖子擦凈上頭沾染的鮮血,很快,驕霜劍露出原本熠熠的冷輝,“天賦不行?!?/br> 李元鈞神色微變,目光愈冷。 段崇緩了一口氣,依舊是坦坦蕩蕩地評價:“不過也算青出于藍了?!?/br> 他舉起劍,“鷹隼,十招?!?/br> 李元鈞已然是惱羞成怒,那種被看輕的恥辱再度洶涌而來,幾乎染紅了他的雙眼。他拔劍而起,飛身劈頭蓋下,凜冽的殺意噴薄而出,如同火焰,要將眼前人焚燒成灰。 “為何?!”李元鈞怒火騰騰,“明明可以破陣,為何前世會??!” 段崇心無雜念,心神皆融于驕霜當(dāng)中,竭力擋下李元鈞起首這可遏行云的一劍,連退七步又是移身翻劍而攻,厲聲喝道:“一!” “也嘗過無牽無掛的滋味么?也想一死了之?” “二!” 點、挑、刺、揮,兩人劍法功底如出一轍,往后千變?nèi)f化皆不離其宗。卻是李元鈞劍走偏鋒,專挑陰狠刁鉆的角度出劍;段崇卻繼承齊禪的劍道,招招大開大闔,看似隨意卻精妙無方,滴水不漏。 “你以為你死了,朝廷就能容得下江湖武林?你死了,就能證明你和她的清白?” “五!” 李元鈞臉上額上青筋暴起,獰怖如惡鬼,已然不是人樣。 來回又交了兩招。久不見優(yōu)勢,他喝喊著窮撲而上,李元鈞一劍劈在驕霜上,惡狠狠道,“既然早認(rèn)定了自己配不上,又為何敢來接近青雀?為何要來害她——!” 段崇冷眼,再度將他的攻勢完全化解,“八!” “朕無錯!朕能有甚么錯?這世上,做對了又如何?做錯了又如何?生又如何?死又如何???” 無論如何,他都是孑然一身,一無所有! “九!” 李元鈞手中劍“錚”地被挑落在地,往后再退一步,才發(fā)覺已教段崇前九招的劍式逼至闌干邊上,再無路可退。 正到了最好的時機,段崇凝神揮劍,劍勢千鈞,強悍兇猛,九招積于這一發(fā)之間,直指咽喉! 李元鈞迎著攜卷雪風(fēng)的一劍,厲聲凄笑,手撫上冰涼的闌干,血紅的眸子里泛著清波,望了傅成璧一眼。她似乎比段崇更早洞察到了甚么,眼睛倏爾驚慌了一瞬。 李元鈞眼眸中的光亮猝然燒起,燒得極烈,一下就燒到了油盡燈枯。不過須臾,就化成一片死寂。 是,無論前生還是今世都扭轉(zhuǎn)不了。 唯有粉身碎骨才能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