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成璧聞言一喜，“那便叫明月好了。”

    “明月？”段崇一時怔了怔，隨即松開笑容，低下頭去親吻她，“明月?！?/br>
    他不厭其煩地喚著，一聲又一聲。起先她還聽著無甚，漸漸品出些旖旎，頓時有些羞赧。她環(huán)著他的脖頸，抬頭輕咬住他的唇，“今天都不許再喚了?！?/br>
    “那我明天再來。”

    “明天也不能來?！备党设掂亮艘痪?，又往他頸窩上蹭，說，“下次來，就是要娶我的。”

    反對她的話，段崇一句也說不出口。他嘆息一聲，低道：“好。”

    ……

    從傅宅回來之后，段崇就提朱筆將“明月”二字寫到金折子上，交給齊禪。齊禪端詳半晌，想起從前為段崇起表字時的趣事兒，不停言“好”，把想說的話都咽到肚子里。

    他絕對不會告訴段崇，當(dāng)時聽曲時，“我寄愁心與明月”詞調(diào)兒的下一句就是“奈何明月照溝渠”。

    王八蛋。哪個王八蛋亂改詞？！等他有空，一定把那個樂坊子給砸了！

    齊禪裹著紅紙傘上門，向傅家提親；傅謹(jǐn)之將紅紙傘收下，意為玉成。之后由段崇親自帶著聘禮上門，將寫著生辰八字以及名字的金折交給傅謹(jǐn)之，卜為吉，既定下這門親事，只待選好迎親的日子，娶傅成璧過門。

    齊禪將段崇和傅成璧的生辰八字交給神算子，合著黃歷定下了黃道吉日。仲冬初三。

    這就意味著他和傅成璧得有足足一個半月不能見面。

    “這是最好的一天?！饼R禪對他的不滿視而不見，“再說了，匆匆忙忙的能辦成甚么事？這也不正好有時間可以準(zhǔn)備么？”

    段崇說：“神算子從前還說我一輩子娶不上妻。”

    齊禪想起來這茬兒仇，脾氣登時就上來了，轉(zhuǎn)著劍說：“你一說我才想起來。嗐，這個老小子！你看為師今天揍不揍他！”

    揍是揍了，但最近的黃道吉日只有仲冬初三，改不得。

    傅謹(jǐn)之對這個日子卻是很滿意，一來傅家家業(yè)都不在西三郡，置辦嫁妝需要時日；二來他實在有些舍不得蠻蠻出嫁，能晚一些也好。

    定下婚期之后，傅成璧就在宅子里繡嫁衣，傅謹(jǐn)之派人將玉壺接到西三郡來，一起隨到的還有貓兒昭昭。

    玉壺拜見時，眼睛紅了一圈，擦著淚給她叩頭。主仆兩人敘了半天的舊，玉壺才堪堪止住淚水。

    玉壺捻著繡線，小心遞給傅成璧，同她說起京城的事。

    段崇和傅成璧要在西三郡成婚的消息傳到京城，引了不小的議論。這回隨玉壺一起來的，還有皇上的圣旨，傅謹(jǐn)之已領(lǐng)旨謝恩。

    傅成璧卻不曾聽哥哥說起過，就問玉壺，“皇上可說甚么了？”

    玉壺讓她安心，“美事玉成，皇上當(dāng)然是同意的?；葙F妃在大佛寺聽聞此事，送了郡主幾本手抄的佛經(jīng)，皇上也跟著為郡主添了幾件嫁妝，并且下令郡主出嫁，就按照公主的規(guī)制，萬不能輕率?！?/br>
    因為覺得無關(guān)緊要，傅謹(jǐn)之才未對她提起。這樣的皇恩，他的蠻蠻承得起。

    玉壺想起那些嫁妝，說道：“皇上還是蠻看重這件事的。”

    現(xiàn)在自然看得重。傅謹(jǐn)之從前是承武安侯爵位，直到來邊關(guān)平定沙匪后，才教封了個實實在在的將軍銜兒；這回又當(dāng)上了西三郡的大管家，文宣帝日后還要好好器重他，自然而然也不會輕視傅成璧的婚事。

    傅謹(jǐn)之不讓她cao心這些外事，傅成璧索性不再想，專心繡著嫁衣。

    嫁衣只需傅成璧繡個赤金鴛鴦的圖樣，其余皆交由繡娘繼續(xù)縫制。故而半個月后她就輕省下來，隨京城來得嬤嬤學(xué)習(xí)成婚后的禮制規(guī)矩。

    段崇這方按部就班地循六禮，因有諸多事需要cao辦，見不著傅成璧的日子算不得太難熬，就是一閑下來就會想她，也想日子怎么能過得這樣慢。

    再慢，也熬到了仲冬初三這日。

    段崇娶妻，武安侯嫁妹，整個西三郡都熱鬧了起來。清晨天不亮，滿城都在放鞭炮，火紅的花屑鋪了滿地，好似落英繽紛，從雁門關(guān)到鶴州城，到處都是披紅掛彩，紅艷艷的一片。

    聶府乃大管家府，聶白崖死后，詹武就買了他的宅邸里外整修一番，給段崇作成親用。府上規(guī)制擴了一圈，中庭開百十桌宴席，排場十分浩大。

    詹武這還怕不夠熱鬧，下了許多喜帖。段崇從前在江湖上結(jié)交的朋友收到消息，皆涌至西三郡來，帶著五花八門的賀禮來要一杯喜酒喝。

    齊禪這日也穿得喜慶，暗紅色的大袍，搖擺來回轉(zhuǎn)了一圈，覺得段崇這群江湖朋友送得賀禮挺要人命的——刀槍棍棒，斧鉞鉤鞭，十八般兵器齊全了，還附上了武功秘籍，貌似貼心。

    相較于這頭的喧鬧，傅宅里里外外都是肅穆而立的士兵，也就胸前都別著紅彩有些喜慶。

    前院喜娘來傳，說新姑爺已在迎親路上，催姑娘準(zhǔn)備。

    玉壺喜極而泣，輕輕給傅成璧梳頭，口里念著長長久久的吉祥話。昭昭背上系著個紅綢花，不樂意也不舒服，上躥下跳的，將脂粉盒都打翻了。

    玉壺見了忙斥它。傅成璧則笑吟吟地?fù)崃藫崴哪X袋，昭昭好像知道自己還沒有失寵，這才安靜下來。

    玉壺取來并蒂蓮樣式的如意，教傅成璧握著，含淚道：“若是長公主見到姑娘出嫁，一定會很開心的?！?/br>
    銅鏡里的美人兒鳳冠霞帔，裁得身段輕盈一痕，體態(tài)窈窕。玉壺為她戴上瑪瑙耳環(huán)，襯得絞過面的小臉嫩白若脂，朱唇皓齒，臉頰略帶羞色，一顰一笑皆是嬌態(tài)。

    迎親的隊伍蜿蜒如龍，段崇騎著通體雪白的駿馬上，一裳朱紅喜袍，比以往更加豐神俊朗，英武不凡。花轎漸漸停在府宅門前，喜娘先給段崇拜賀詞，領(lǐng)了彩，轉(zhuǎn)去內(nèi)院里請新娘。

    傅謹(jǐn)之已在外等候良久，待玉壺扶著傅成璧出來，他走上前輕聲對她說：“哥來背你?！?/br>
    蓋著喜帕子，傅成璧能看見的只有刺眼的紅色。她低下頭，很快就到傅謹(jǐn)之蹲下.身來，拍了拍寬闊的肩膀。

    傅成璧伏上去，教他背了起來。傅謹(jǐn)之的步伐走得很緩很慢，聲音里夾雜著綿長的嘆息，“哥真是舍不得。哥帶著你一起長大，到最后卻要便宜別的小子?！?/br>
    傅成璧默了半晌，將他摟得更緊。沒多久，傅謹(jǐn)之就覺得頸間淌下一片濡熱，想來是她哭了。

    “別哭，大喜的日子應(yīng)當(dāng)高高興興的?！?/br>
    “哥……”傅成璧貼到他的頸窩，淚水不斷往外淌。

    兒時的事都太遙遠(yuǎn)了，遠(yuǎn)得她都有些記不清。

    她幼年的時候，母親早逝，父親忙于公務(wù)，與兄長在一起的時間最多。那時傅謹(jǐn)之也才是個少年郎，正值好頑兒的年紀(jì)，可他比之同齡人過早地成熟沉穩(wěn)，父親看他常發(fā)愁，覺得這小子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