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就在暗中保護(hù)她了？

    傅成璧輕揉著發(fā)疼的額頭。她上輩子到底欠了段崇多少債？

    ……

    翌日，傅成璧到六扇門來當(dāng)值，她從潁昌買了不少特產(chǎn)，令玉壺分全都送了出去。

    收到一盒甜果子的楊世忠前來道謝，還有些驚詫，問：“傅姑娘？你真得回來了？”

    傅成璧“恩”了一聲，正將幾支新梅插到冰玉瓷瓶里，看著他手里的甜果子說：“我瞧楊大人值房桌上的盤子里總是滿滿的糖，想著你愛吃甜，就特地挑了這巧兒果。不過這個吃多了會膩，配著淡茶最好?！?/br>
    楊世忠嘿嘿笑了起來：“原來是去潁昌了。我聽魁君那意思，還以為傅姑娘受不住這等苦差，不肯再來了。你來了最好，也好心解救解救我等沉浮苦海的蕓蕓眾生！”

    傅成璧彎起眼睛，問：“此話怎講？”

    “姑娘寫字好，文章也好，魁君恨不得將你做得筆錄貼我腦門兒上，讓我學(xué)著?！睏钍乐乙欢亲涌嗨烷_始往外倒，“你說我這一大老粗，就跟了魁君后開始認(rèn)幾個字，這哪里能跟你比??？”

    傅成璧的字寫得真是清秀工整，也怪不得段崇會嫌棄他那狗爬的字兒。連他自己都嫌棄。

    傅成璧說：“術(shù)業(yè)有專攻。我在六扇門就是做這撰書的事，正如楊大人緝拿犯人一樣，互換了位置，誰也做不成的?！?/br>
    楊世忠聽她夸贊，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腦袋，又連忙拿著巧兒果道謝。

    入冬后天黑得早。傅成璧一去潁昌，耽誤了不少工夫，故而今夜索性留在值房里整理案宗。教玉壺取來成山的卷宗，堆得書案滿滿的，似乎能將她埋在了里頭。

    屋子里雪炭燒得噼里啪啦作響，四周靜謐得能聽見窗外簌簌的落雪聲。

    她提筆蘸上金粉的朱墨，手頓了好久，才在一張空白的紙上寫下“黃金臺下美人骨，鋪就朝天路”，其余不敢再過多贅述，隨即將紙箋塞到竹筒中。

    她揉過酸澀的眼睛，取來了刻刀，盯著手里尚未刻字的竹筒上，左思右想，終是刻下“美人骨”三字，再以桐油封之，端端正正地擱在桌上，等著明日入庫。

    正在此時，門被猛地推開，風(fēng)卷著雪一并涌入，攜來陣陣寒意。

    “誰在這里？”是段崇的聲音。

    傅成璧從小書山中站起來，茫然地望向這不速之客，可對方明顯比她還要驚疑。

    “你？你在這里做甚么？”

    傅成璧說：“值夜。倒是我該問問段大人，這不會敲門的毛病是怎么學(xué)來的？”

    段崇回頭看了眼大敞的門，又轉(zhuǎn)回來看向了傅成璧，語氣有些含混：“我以為是進(jìn)了賊?！?/br>
    “賊還敢偷到六扇門來？”

    “不好說?！倍纬缯J(rèn)真又正經(jīng)地答道，“有的賊連皇宮都敢去。”

    傅成璧眼見著火盆里需再添些炭，徑自走了過去。待與段崇近了些距離，她才聞見這人身上鋪天蓋地的酒氣。她輕蹙著眉，以手絹掩住鼻子，問：“喝酒了？”

    “是?！倍纬琰c(diǎn)了點(diǎn)頭，繼而又補(bǔ)了一句，“和沈相。他曾是我的老師?！?/br>
    “……我又沒問你這些?！?/br>
    段崇也不知道自己為甚么要解釋，別開目光，沉默著沒有說話。

    傅成璧不再理他，用鐵鉗子夾了幾塊雪炭，伸著發(fā)涼的手取暖。這纖長玲瓏的手指比雪都要細(xì)白，作攏起來，牽得手腕上的珊瑚釧子發(fā)出清脆的碰響。

    傅成璧不見段崇有要離開的意思，問道：“天色這么晚了，段大人不去休息呀？”

    段崇聲音有些悶，“為甚么回來了？”

    傅成璧反應(yīng)了一會兒，才曉得他在問甚么，說：“我又不會住在潁昌，自然要回來?！?/br>
    “我是說，為甚么還要來六扇門？”

    他板著個臉，有些嚴(yán)肅。傅成璧瞧見，不禁嘟囔一句：“你怎么一開口，就跟審訊犯人似的？……我是女官，在其位謀其事罷了。段大人要是覺得我礙眼，不來我這破廟里就是?！?/br>
    “我不是這個意思。”段崇立刻否認(rèn)，又言，“傅姑娘年紀(jì)尚小，又是武安侯府的小姐，實(shí)在不必當(dāng)這個苦差?！?/br>
    傅成璧說道：“我不覺苦，便算不得苦。只有在這里，我才能做一些我想做得事……”

    寫書也好，查案也好，報恩也好，總比以前長夜寂寂，每一日就只盼著李元鈞來看她的日子要好。

    她想起自己總歸還欠著段崇的，不想總與他這樣僵著臉，便嫣嫣然笑起來，說：“不同你講這個了，說些開心的好伐？你不如同我講講，甚么樣的賊敢去皇宮里偷東西？”

    傅成璧沏了熱茶，請段崇坐下。

    段崇顯得有些拘謹(jǐn)，端正地坐在她對面，一板一眼地答：“盜帥?！?/br>
    “盜帥是誰？”

    “張二?！?/br>
    沉默了很久，傅成璧都沒聽到他的下文。她嘆了一口氣，托腮看向段崇：“跟你正常講話還真是費(fèi)工夫……”她轉(zhuǎn)眼注意到段崇黑色鶴氅下穿著的是深赤色的朝服，問道：“今天上朝去了？”

    “不是，原本是要入宮面圣的，現(xiàn)在……”他望了她一眼，“現(xiàn)在不必了?！?/br>
    傅成璧“唔”了一聲，再問：“為甚么？”

    因?yàn)槟恪?/br>
    段崇在心里回答，可對上她的眸子的時候，答案就說不出口了。

    傅成璧的眼睛像是他在西域見過的寶石一樣明亮，而笑起來的時候，又如同沙漠上的星，熠熠生輝，專注又神秘地注視著一切。

    許是酒意上頭的緣故，他的臉燙起來，后心有些發(fā)麻。半晌，段崇才答了一句：“我還是跟你講講張二好了?！?/br>
    傅成璧：“……”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像是兩個老年人在談戀愛，保守得要命，寫得我都快急死了，恨不得直接上路飆車。

    沒有一點(diǎn)少女心。絕了。

    下章開新卷：巫蠱禍。

    第二卷 巫蠱禍

    第24章 關(guān)懷

    臘月十三，長金郡主與護(hù)軍參領(lǐng)大婚。

    因皇上對長金郡主疼愛有加，郡主出嫁，陪嫁規(guī)制竟與公主無二；更有殊榮者，則由惠貴妃擔(dān)任主婚人。

    大婚在即，惠貴妃派人給傅成璧送了一封喜帖，請她與七皇子李言恪一同出席長金郡主的喜宴。

    七皇子是惠貴妃的養(yǎng)子，傅成璧若是和他一起出席，那就是在向所有的王公貴族昭示，惠貴妃是將她視作女兒一般。

    前來送喜帖的姑姑自言姓孫，容色慈和，同傅成璧說：“娘娘要奴才轉(zhuǎn)告一聲，以后姑娘若是受了委屈，盡管去告訴娘娘，她必定會為您主持公道?！?/br>
    傅成璧暗自忖度，定是因長公主一案，惠貴妃派人順蔓摸瓜查了查，知道章氏曾欺辱于她，故才有了今日這一遭。

    她面上說不上驚也說不上喜，只規(guī)矩地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