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色瞬間就沉了。

“你什么意思？”他面無表情地質(zhì)問。

第五十五章

全年365天無休的手機只關(guān)機了一天，葉本初才發(fā)現(xiàn)居然還有這么多人關(guān)心他。頭一個沖上來的當然是徐浪，見他氣勢洶洶奔來，一把掐住自己的雙肩，咆哮：“葉本初你搞錯沒啊！！黃希靈下期還要拍我們的金九封面的好伐！Vivian已經(jīng)拿著刀在路上了！你小心！”Vivian是掌鏡總監(jiān)，樂喜的時尚女魔頭，葉本初自然知道她有多少把大刀，卻還是寵辱不驚地答：“這事王總批的，別問我。”徐浪張張嘴，王總是Vivian的老公，遂猝。

第二個發(fā)難的是快要臨盆的李主管，她扶著大肚子步伐矯健，一根手指沖著葉本初喊道：“葉編，儂伐上路哦（不上道）！我們多少推文靠著黃希靈炒熱度，儂啊是要斷阿拉后路哦！”且不提公眾號上的廣告貼片還是黃希靈代言的，損失慘重。葉本初低眉順眼送她回座位，怕她一個激動羊水當場破裂。

好不容易坐到辦公桌后，第三個發(fā)難的人打來電話：“葉編！你到底——唉，這樣搞垮黃希靈對我們沒有任何好處，節(jié)目怎么辦？嚴重點就要下架！”蘇野有心責備，卻礙著偶像身份，不愿失了風度。葉本初猜到他會發(fā)難，早已想好對策：“蘇先生，書稿你們也已經(jīng)拿去了，該寫的都寫了。節(jié)目第一集口碑良好，即便黃希靈垮了，你還能賣個被拖累的可憐形象，不算是一無所獲，你說呢？”

蘇野似乎早已想到這層，可能是想名利雙收，片刻才道：“黃希靈雖然是嘉賓，但因為她拖累整個節(jié)目組，導致節(jié)目下架的話，我怕投資商不開心……”葉本初一愣，隨即悶悶地嗯了一聲：“看警方的調(diào)查結(jié)果吧，先把她參與的那期押后吧?！?/br>
網(wǎng)絡(luò)輿論發(fā)酵迅速，爆料清清楚楚拍到了黃希靈吸食毒品的畫面，上海警方火速出動，黃希靈前一刻還是風光無限的娛樂圈大花，后腳就是階下囚，嘆世道變化太快。據(jù)來路不明的消息稱，警方還從她家搜出不少冰毒，足以判刑。一時間，娛樂圈震蕩，樂喜的爆料成為兩極分化的靶子，群眾大贊，同行冷笑。

看看新媒體部這群小編輯五味雜陳的表情便知，有自豪的，有擔憂的，葉本初周一上午給他們開例會，瞥見站在角落的柳雅甜，眼神冰冷地瞪著他。這個表情像一支箭一瞬間穿透他的腦袋，令他想起什么。

周六晚上最后一班回虹橋的高鐵上乘客不多，葉本初和程立霆之間的氣氛降至冰點。誰也不看誰，即便座位緊挨在一起，卻仿佛天涯過客只此一面。叫賣哈根達斯的乘務(wù)員小姐走到他倆旁邊，笑容也不由得凝固了，假裝若無其事地詢問另一側(cè)的乘客。

葉本初望向窗外茫茫夜色，卻從玻璃上看見倒映出的自己，滿臉疲態(tài)，隱隱可見性事過后的脆弱。時間撥回一個多小時前，還在那張散發(fā)著霉味的賓館破床上，程立霆的突然發(fā)難就像一把手槍，嗖地朝他心臟開了一槍。想必他也收到了黃希靈出事的消息，或許是誰告訴他黃希靈要是這么垮臺了，他們斥巨資打造的野外求生綜藝也面臨崩盤，中國的社會輿論比豺狼虎豹還要兇惡，足以致命。

是程立霆的心血，他想不通管理公眾號推送的負責人明明此刻還在他床上，怎么會憑空制造出如此毀人前程的新聞？震驚、詭異、不解……甚至是一股陰謀論的味道陡然鉆出了地面，他急于求證，于是口氣不佳地問出了那句話。

“你什么意思？”

卻不想，這句話就像一把銳利的匕首一下子刺傷了葉本初的心。在他一句話都未辯解之時，和他上一秒還濃情蜜意的小男友，后一刻突然發(fā)難。葉本初有幾秒的窒息，感覺自己喘不上氣，好不容易能擠出聲音來，只道：“不是我……”他說完，暗地里使了把勁兒，拖著兩條虛軟的雙腿爬下床，撿起自己不知廉恥脫掉的衣物，穿上，走出這間昏暗的客房。程立霆回過神來，趕緊套上衣服追出去，他跟在他身后，一言不發(fā)，招來出租，到金山北站買票，兩人明明同行卻毫無交流。出了虹橋站，程立霆跟著葉本初坐上地鐵2號線，由于是末班車，車上人格外多，兩個人被隔開了兩三個人。

看著葉本初堪堪握住扶手、身體仿佛隨時會被剎車甩出去的背影，程立霆一下子就后悔了，渾身的血液冰冷地逆流，像把滋水槍一樣噴洗著他發(fā)昏的大腦。他想伸手去觸摸葉本初的身體，沒想到江蘇路站到了，身邊的人流開始涌動，他被帶偏了，等他再回首，卻已經(jīng)找不到葉本初的身影。門關(guān)上了，他看見車窗外葉本初背對著他離開地鐵的身影，掏出手機瘋狂地打電話，被掐掉兩個后，就關(guān)機了。那晚他去靜華公寓守了一夜，葉本初沒回家。

關(guān)機在五星酒店待了一個周日的葉本初算是自暴自棄，家也不回，工作也不管，腦子里無數(shù)次回響起程立霆的質(zhì)問，他時常捉弄他，逗趣他，調(diào)侃他，都行，偏偏不能不信他。用那種明顯是對待商業(yè)間諜的語氣來質(zhì)詢他，把他置于何地？

他們之間相差的不止一條年齡的鴻溝。

開機后，有36個程立霆的未接電話，上百條未閱消息，結(jié)結(jié)實實把程立霆的懺悔壓到了最底部。黃希靈事件不是葉本初策劃的，卻要靠他擦屁股，先是給廣告商道歉，再給同行賠禮，一整天下來，頭昏眼花。王總十分滿意公眾號數(shù)據(jù)，叫小編輯趁熱打鐵，繼續(xù)炒作，于是乎這周的推送壓根無需葉本初擔心。早早下班成了意外之喜，葉本初回家倒頭就睡，第二天醒來便看見門上貼著一張字條：

【對不起?！?/br>
他把便利貼撕下來，揣進褲袋，他知道程立霆會來找他，所以把門反鎖了。第三天，又是一張字條：

【對不起?！?/br>
沒新意，葉本初撕下，揣進褲袋。程立霆似乎知道葉本初不會在手機上理他，所以另辟蹊徑。深夜下班，發(fā)現(xiàn)自己被鎖在了門外，他沒敢敲門，趴在墻上寫下三個字外加一個句號，端端正正，也別問哪兒來的紙筆。

這樣的情況持續(xù)了一周，直到第二集開播，沉浸在黃希靈吸毒事件中的網(wǎng)民似乎還沒發(fā)現(xiàn)這檔節(jié)目后期會出現(xiàn)黃希靈本人。葉本初在家準時收看了，當他看見自己溺水后被蘇野拖上岸，程立霆連滾帶爬沖過來為他做人工呼吸的樣子，心臟被揉了一把。特效的愛心充滿整個屏幕，后期似乎模糊了這種既像友愛又像搞CP的氛圍。葉本初鬼使神差上微博一搜，發(fā)現(xiàn)果然有網(wǎng)友開始深扒程立霆的背景，幸好剪輯重點在兩個MC，熱度不高。

他把程立霆給他做人工呼吸的gif看了十幾遍，忽的聽到了敲門聲，開門后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