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浮已經(jīng)不意外對方知道一點自己不想讓他知道的事情了。

在某種程度上，對方大約確實足夠熟悉他。熟悉那連他自己也有些陌生的一部分。

也許他沒有記憶的那一整個十年，就是對方拿在手中最重要的作弊器。

他把玩著手中的玻璃杯，房東太太的離去讓他有說不出的悵然，這樣的悵然促使他下了一個決定。

他說：“平靜的生活過久了——大概會選擇出去玩一把吧?！?/br>
季遲抱著雙腿坐在沙發(fā)上。

他看著眼前又陌生又熟悉的人，突然感覺到了一絲迷惑。

他不知道說什么。

因為他們已經(jīng)分開太久了。

久到他曾經(jīng)將所有無法承受的記憶全部剝離，裝入箱子假裝一切從未發(fā)生。

那是……所有正常人會有的正常生活。

那大概是……他所不能承受的正常生活。

季遲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

他來到陳浮身旁，將手掌貼在另一個人的額頭上。

這樣突如其來的動作讓陳浮反應有些強烈地一甩腦袋。

然而季遲接下去說：“別哭了，我?guī)慊丶野?。?/br>
接著他把懸在半空中的手收回來。

他恢復了往常那種有點兒神經(jīng)質(zhì)的模樣，他說：“看，你當初就是這樣對我說的，然后你就把我撿回去了?！?/br>
他的手插在口袋里，他再次重復：“我從來沒有恨過你?！?/br>
“如果這個世界上有誰讓我無法憎恨，那一定是你?！?/br>
兩個人都靜默了一下，陳浮垂了一下視線，接著他就聽見季遲說：

“你接下去是不是要撈一筆錢送給阿芙拉？”

“每一個女孩都應該有自由換包的權(quán)利?！标惛《家呀?jīng)不問對方為什么知道自己的決定了。

倒是季遲額外解釋了一下：“用普通邏輯推理一下就好了，你那么小就肯把我撿回家，現(xiàn)在想要在離開之前送一點東西給已經(jīng)去世了的尊敬的長輩的女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吧。畢竟我可是一個推理家?！?/br>
“……”陳浮面無表情。

“啟動資金呢？”季遲問。

“我再看看吧。”陳浮漫不經(jīng)心說。

“要不我入股吧?！奔具t想了想，“我的賬戶大概有八九十萬，你到時候還我兩百萬就夠了。100%的利潤，我的要求一點都不高！”

“……”陳浮竟無言以對。

然后那張銀行卡就被季遲隨手取出交到了陳浮手上。

“密碼你應該知道——”季遲說，“哦，我忘了你不知道。”

“是我離開的那一天還是我撿到你的那一天？”陳浮問。

季遲看了陳浮一會。

他攤了一下手：“你撿到我的那一天?！?/br>
“那是？”

“0628?！奔具t簡短地說了四位數(shù)字。

二十二年前的六月二十八號，我第一次見到你。

十八年前的六月二十八號，你從我的生命中消失。

而現(xiàn)在，一晃已經(jīng)二十二年過去。

……我們都長大了。

☆、第二四章禮物

任何一個人的破產(chǎn)、離開、或者死亡，都不能改變其余絕大多數(shù)人的生活。

房東太太的離去讓小鎮(zhèn)沉寂了一段時間。

但在一周之后，一切都重新步入了正軌，包括陳浮與季遲的生活。

同住在一個屋檐下的他們偶爾也會交流一下。

“股票炒完了你打算去哪里？給阿芙拉足夠的買包包的錢之后？”

“也許再呆在這個小鎮(zhèn)里?！?/br>
“騙人?！?/br>
“……”

“你肯定會離開的。”季遲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依舊在吃甜食，奶油糊了他嘴唇整整一圈，好像為他的嘴唇貼上了一圈的白胡子，“因為你已經(jīng)沒有再留在這里的理由了。”

“你看，像我們這類人總是這樣，居無定所，毫無根基，如同飄萍和柳絮——”

“我們不是同一類人。”陳浮有時候簡直不想跟一個小孩子說話。

“不，我們就是?！奔具t豎起手指“噓”了一聲，“我親愛的哥哥?！?/br>
“……”陳浮雞皮疙瘩掉了一地。他隨手拿起桌上的一罐可樂朝對方丟去！

季遲敏捷地閃過暗器，然后將當啷掉在地上的可樂撿起來并拉開易拉環(huán)，被氣泡噴了一臉。

短線炒股從季遲交出銀行卡的那一天起就開始了。

季遲的賬戶里有差不多一百萬美元，陳浮在和對方再三確定了“所有投資都有虧損的可能性”之后，方才將錢投入股市。

他并沒有立刻回到紐約，當然也沒有進入證券交易所什么的。

他現(xiàn)在依舊停留在小鎮(zhèn)之中，收到一些相較于大城市而言滯后許多的消息；他甚至還繼續(xù)著自己已經(jīng)干了整整一年的工作，就是那份面包店員的職業(yè)。

季遲在如同撕下一層壁虎偽裝色的“推理家”外皮之后，又披上了另外一層的偽裝色。他這一次選擇的偽裝色是“環(huán)衛(wèi)工人”。

沒錯，就是掃大街的那個環(huán)衛(wèi)工人。

陳浮竟無言以對。他一直覺得自己選擇的工作已經(jīng)夠奇葩了，沒想到對方選擇的工作遠比他更為的……神奇。

下午的暖風吹拂面頰，枝頭的葉片打著旋兒掉落在地上，然后被一只掃帚掃了兩下，掃進一旁的垃圾桶里。

“比克先生”面包店最近一段日子里，大約每天下午的三四點鐘都會進來一個熟客。

這位熟客每一天都坐在店鋪外的茶桌旁，點上一杯檸檬茶，注明要加雙份的糖。

他還愛和店員閑著沒事說說話。

這倒并不奇怪，任何有閑工夫天天來這里打發(fā)時間的人總會喜歡任何能夠打發(fā)時間而不用花錢的活動的。

“你又沒事了？你的工作還真閑。”陳浮拿著季遲點的餐點出來，一杯檸檬茶，一個加了足夠霜糖的面包。

“開完了車倒完了垃圾?！奔具t回答，他中途插了一句，“我沒有點面包。”接著又說，“你可以和我一起試試這項工作，我保證如果兩個人一起處理的話，我們都會更閑?！?/br>
“送你的?！标惛〉ɑ卮鹆酥虚g的那句疑問。

“……”季遲說，“嗯，受寵若驚。難道你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說？”

陳浮還沒回答這一個問題，他的手機就在口袋里響了一下。

他拿出來看了一眼，之后說：“本來沒事的?！?/br>
“那么現(xiàn)在有事？”

“現(xiàn)在有事。”陳浮回答，“你的本金虧了?！?/br>
“虧了多少？”季遲問。

“嗯……大約剩個十萬美元吧？”陳浮算了算回答。

季遲：“……”

陳浮：“……”

季遲：“它一定不止虧了一天吧？”

陳浮：“它虧了整整一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