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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把指尖輕輕搭在了我的脈搏上。 屋子里鴉雀無聲,我被病痛煎熬著,只覺天旋地轉(zhuǎn),眼前一片昏黑,頭腦暈眩得厲害,一顆心不由自主地沖著黑沉沉的深淵墜落下去,我想大聲喊人救命,卻感覺全身無力,動不能動,喉嚨中又干又痛,竟連一絲聲音也發(fā)不出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黑暗中一束光在我頭頂照亮。 有人抓住了我的一只手腕,我猛然抬頭望去,不是別人,正是那個闖入白鵠舫中避雨的人。 船行在云天高處,下面云海翻涌,天風浩蕩。我的身體懸在半空,隨風搖搖晃晃,只要他一松手,我便會墜落下去。 他屈膝半跪在船頭,一手抓住我的手臂,象牙色的織錦長袍和銀灰色斗篷迎風翻飛如潮。 “把玉佩還給我,我便救你上來。”他垂眸看著我,言語含笑。 我心中一喜,忙道:“真的么?我還你就是。” 我急忙用手在身上摸找了一番,忽然想起并未隨身攜帶,而是把那枚玉佩收在了紫檀匣子里。 “我沒有帶來,等回去后我一定還你!”我仰起臉看著他,堅定地承諾。 他低低笑了起來,將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撤回前面,在我頭頂上晃了一晃,那枚玉佩正懸在他的指間。 “這是剛才從你身上拿回來的,”他的嘴角勾起一絲嘲諷,“你竟說你沒帶在身上?” 我大為驚愕,怔怔說不出話來。 “我本來是想救你的,可你卻欺騙我!”他陰沉著臉恨恨道,“既然你這么想要它,那就讓它陪你一起去吧!” 他的眼色漸漸轉(zhuǎn)為冷厲,抓住我的手一分分松開—— “不要!——”我大聲呼喊,用哀求的目光看著他,卻見他忽地一揚手,將那枚玉佩朝我拋了過來。 我在重重云霓中飄墜,下意識伸手接住。 他在船頭立起身,對著我微微冷笑:“欺騙我的人,只有死路一條!” 撲通一聲,我的身體沉沒水中,我看見自己長長的頭發(fā)像水草一樣漂浮。 水是那樣冰冷,讓我禁不住顫抖。 一片片如火的楓葉飄落,將整個水面密密層層鋪滿,映得我面前一片血紅! 我拼盡全身氣力游到岸邊,一回首,卻見他正坐在彼岸,手撫琴弦,吟唱著風雨中的那首歌謠—— 涉江采芙蓉,蘭澤多芳草。 采之欲遺誰,所思在遠道。 環(huán)顧望舊鄉(xiāng),長路漫浩浩。 同心而離居,憂傷以終老…… 音聲沉沉,帶著悲傷的韻調(diào)在耳邊縈繞不散。血紅色的波濤洶涌澎湃,水位逐漸抬高,一層層漫上岸來—— 我驚駭狂奔,惶急中一回頭,卻見他已被血海吞沒…… 好多的血,好多的血…… 可那不是楓紅么?怎么會是血呢? 到底是楓紅,還是血? 楓紅…… 血…… “十一meimei,醒醒,快醒醒!……” 忽然聽到有人在一疊聲喚著我,那人的聲音好熟悉。 我朦朦朧朧睜開眼睛,意識卻仍然沉在方才的夢里,口中不停驚嚷著:“血,好多的血,好多……” “醒醒!別怕!你是做惡夢了吧?”景昀輕輕拍著我的臉,眼神隱約有些急切。 我眨眨眼睛,頭腦漸漸清明,脫口喚了他一聲“六哥”。 景昀這才一臉釋然,輕輕舒了口氣,微笑道:“昏睡了兩天兩夜,又是發(fā)燒,又是說胡話,差點把六哥嚇壞了。你可算是醒了,有沒有覺得好些了?” 我木然點了點頭。 “把藥趁熱喝了吧?!本瓣肋呎f邊扶我坐起,向著一邊侍立的婢女遞了個眼色,叫她把藥碗端過來。 景昀拿起湯匙緩緩攪動了一下藥汁,噓氣輕輕吹了吹,問道:“調(diào)入蜂蜜沒有?” 侍女躬身回答:“加過半勺。” 景昀用湯匙取了小半勺藥汁,親自嘗了嘗,沖我點了點頭:“不是那么苦了,你試試?!?/br> 我軟綿綿地倚靠在他懷里,就著他手中的碗飲下幾口,不由皺起眉頭,不愿再喝。 “乖,忍著些,得都喝了才行?!本瓣郎熘?,硬往我唇邊送。 我抬臂擋住他的手,扭過頭,苦著臉連聲抱怨:“不喝!不喝!苦死啦!” “你還好意思叫苦?”景昀輕輕擰住我的耳朵,溫聲責備,“下雨天不老實待在屋子里,出去亂跑什么?淋一回雨,白遭這場罪,累得六哥替你擔心。六哥還沒說你呢,你倒先叫起苦來了?既怕藥苦,就不該生病,越要珍重自己才是?!?/br> “快些趁熱喝了,別讓六哥費事?!本瓣捞嶂业亩漭p輕扯動了幾下,微微瞇起眼睛笑道,“再不聽話,我可要擰耳朵了?” 我忙抓住他的手,央求道:“別別別——我喝就是了?!?/br> “這還差不多?!本瓣酪恍?,松開了手。 我少不得硬著頭皮把藥一氣灌了下去,擰著眉頭漱了口,可還是苦得吐了老半天舌頭。 景昀用指尖輕撫著我的眉心,搖了搖頭:“淋雨可不是鬧著玩兒的,這回可嘗著滋味了?” 我一面稀里糊涂地擺手,一面懶懶分辯:“不是淋了雨,是有人把我推下了水?!?/br> “你說什么?這還了得!”景昀面色一凜,扳過我的肩頭,看定我,“到底怎么回事?” 我定定瞧著他那一臉嚴肅的表情,暗自有些后悔一時糊涂竟說漏了嘴。 “難不成是你七姐八姐和十四弟他們又欺負你了?”景昀皺了皺眉。 我忙搖搖頭,答:“不是?!?/br> 景昀咬了咬牙,眼中閃過一絲冷芒:“到底是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看我不揭了他的皮!” 我心里一緊,暗忖到底要不要把船上發(fā)生的事情告訴六哥呢?可看他的樣子,若是給他知道了,似乎斷斷不會輕饒了那個人的。上次為鳥籠的事,已經(jīng)害得那兩個小太監(jiān)各自挨了三十皮鞭,雖說他們?yōu)槊撟镌谔竺媲罢f了謊,可畢竟是我闖下禍連累了他們,至今我仍然愧疚不安。那個推我下水的人雖然有些討厭,可還不至于太壞。 “你倒是說話呀?”景昀輕推了我一把,眉目間微微有幾分焦躁,“你在顧慮什么,只管跟六哥說!” 我嘆了口氣,只好回答:“我不知道他是誰,好像從未見過?!?/br> “從未見過?”景昀臉上閃過一絲疑惑,思忖了片刻,問,“那人是男是女?長相衣著可還記得?” 我一怔,連忙搖頭:“我、我只見閃過一個影子,其他都沒來得及看清楚?!?/br> 景昀凝眸不語,面色狐疑。 我趕忙把話岔開,伸手朝案上指了一指:“六哥給的琴,被我不小心弄斷了一根弦?!?/br> 景昀轉(zhuǎn)過頭,往桌子上瞟了一眼,隨口應道:“等再續(xù)上一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