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無法解答，現(xiàn)在開車的過程令他迷茫。

他保持不快的車速，駛過漂亮的春天森林，路邊的樹木發(fā)了新芽，陽光照在樹梢上，照進車里，照在他的手上，臉上，溫暖的感覺充斥著他，他想起在邁克爾家門口蒙著眼睛感受過的冬季陽光。

歐文開得很慢，車還是達到了目的地，他們離得不算遠。他找了一個地方，把車停下，在手機地圖上做好標記。他下車，戴上連帽衫的帽子，把手插在口袋里，朝邁克爾家的方向走。他感受著潮濕的土地在他腳下的觸感。林下有一些安靜的綠色在蔓延，他看看了新生的菌類和不少灰松鼠，那天晚上，他是在這樣的森林里奔跑的嗎？邁克爾知道他當(dāng)時跑了一會兒就打算往回跑嗎？這都沒有意義了，他離開了。一切都結(jié)束了，這是他自己導(dǎo)致的。

他的心跳越來越快，他離他的家越來越快。

他只是需要在窗戶外面看上一眼，或者遠遠地看看他的車是不是在門口。他不知道自己期待哪一種結(jié)果，他告誡自己不要期待。

他突然跑起來，突然停下腳步，內(nèi)心慌亂又憂慮。

他跑跑停停，像那個晚上。

那棟房子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時，歐文的血液一時間降到了冰點。

邁克爾的車并不在門口，潮濕的地面上沒有任何車開過的痕跡。雨是昨天傍晚下的，這說明他至少昨天一個晚上沒有回來。

歐文抱著細小的希望，小心地從后門接近邁克爾的房子。他躡手躡腳，擔(dān)心在木臺階上留下腳印，只能站在稍微遠一點的地方踮著腳伸長了脖子往屋子里看——客廳的書架上什么也沒有。

不詳?shù)念A(yù)感在歐文的心中升騰，他跳上平臺，透過窗戶往屋里看——

書架上的書搬空了，蓋著一塊白布，房間的角落里堆著四五個箱子，沙發(fā)、電視柜上也蓋著白布，輕便的家具已經(jīng)清空。

不管從任何一個角度看，這里都不像是再有人居住的樣子。

歐文繞到屋子前面，不死心地向里面看，結(jié)果完全一致，大部分的家具都被搬空了。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坐到木臺階上，把帽子從腦袋上弄下來，揉了揉亂糟糟的頭發(fā)，愣愣地看著前面的空地。五個月前，他坐在這里，眼睛被蒙上，他擔(dān)心自己會死，被人擁抱，被人親吻?，F(xiàn)在他坐在這里，屋子空了，人也走了。

他的好奇心已經(jīng)得到了滿足，他應(yīng)該回去，回到自己的家中，接受他的生活。他不應(yīng)該成為這樣一個索取更多的人。

緊張之后的平靜讓他感覺疲憊，他想念十幾歲的自己，覺得世界有很多可能性，慢慢長大，他開始知道可能性只是虛妄的幻想，先別提夢想，光是旅行、讀書、拍攝計劃，都可能拖上好多年。時間就這種事情中溜走了。他沒有剛出院就去聯(lián)系邁克爾，他喜歡在舒適的區(qū)域中等待世界發(fā)生變化，然后被動地去適應(yīng)。

他想好好睡上一覺，睡一個下午，一個晚上，或者醒一個下午，一個晚上。他摘下眼鏡揉眼睛，眼睛和身體一樣疲憊。他還要步行兩公里去取車，然后開回家。

為什么這樣一個故事會有這樣的結(jié)局？如果現(xiàn)實世界像故事一樣，會有更容易的發(fā)展，可能性更多的結(jié)局。他聽見雀鳥的聲音，這是它們交配的時節(jié)，它們叫得比秋天的末尾更清脆，更高亢，更婉轉(zhuǎn)。

他坐了很久，不知道多久。直到聽見車的聲音——所以這是我的幻想？他問自己，我希望邁克爾突然出現(xiàn)，就幻想了車的聲音？他來一個搬空的房子干什么呢？

他看見一輛車朝他開來，司機的臉一閃而過，他嚇了一大跳，想站起來拔腿跑。

趕緊跑！他在內(nèi)心對自己大叫。身體卻凝固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像被車燈照耀的鹿，直勾勾地看著前面，一動不動，他看見邁克爾從車上下來。

這個男人看起來和歐文想象里一樣好看，他穿著襯衫和外套，深色的牛仔褲，簡單又隨意。

快點躲起來！他試圖掩蓋自己，他看起來是幾天沒有睡的憔悴模樣，浮腫又令人討厭，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坐在原地。

21

邁克爾在一些時候能明顯感到人的選擇將影響他們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的生活，甚至之后的生命，他可以敏銳地感知到這種時刻正在進行或者即將到來。

歐文身體很燙，昏迷不醒，他說他可能得了腦癌？邁克爾把他扛上車，往醫(yī)院開。他坐在那里等待檢查結(jié)果出來才離開。他知道這是故事的結(jié)尾，這就是歐文的選擇以及他的選擇影響了他之后的生活（乃至之后的生命）的時刻。

他給了這個故事一個古怪的開頭，他猜測自己內(nèi)心有一個部分是綁架犯或者殺人犯，但他從未做過類似的事，他秉承著和男人或者女人上床之前詢問好幾次他們是否愿意這么做的習(xí)慣，不強迫別人接受自己的喜好和口味，他魅力四射，太多人喜歡他，一部分人希望討好他，他從來不需要強迫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他為何沒有以正常的方式去接近歐文？難道他認為他應(yīng)該在這件事情上迎來一個轉(zhuǎn)折點？最開始他確實覺得歐文可能是個潛在的罪犯或者真的罪犯，更重要的是，歐文是一個信任他的人。

邁克爾回到家里，有點擔(dān)心警察會突然前來，把他抓走。如果歐文要報警、起訴他，他就會進監(jiān)獄，他這樣的人到監(jiān)獄里不會有好日子過，可能第一天就被人攻擊或者強｀暴，他不能指望自己的智慧能夠帶來好運。戈登醫(yī)生不一樣，他作為危險系數(shù)極高的罪犯被單獨關(guān)押，并且協(xié)助警方偵破一些案件，這為他帶來了可以期刊和擁有寫作工具的好處。

邁克爾陷入了失去歐文的憂郁中，他喝了一大罐酸奶，開車去健身房。其一，他想要做點事情讓自己消耗體力，其二，如果他真的要進監(jiān)獄——鑒于他確實長得非常英俊——他必須強化一下自己的體力和戰(zhàn)斗能力（雖然并沒有太大的用處）。

圣誕節(jié)到來得很快，還沒有進監(jiān)獄的邁克爾去克里斯家和他們一同度過，他和克里斯的狗狗羅瑞感情不錯，他一向容易和貓或者狗搞好關(guān)系，天生就有吸引小動物的特質(zhì)（也很受蚊子和人類的歡迎）。

整個1月到2月，邁克爾都是在健身、做菜中度過，他為一家高檔餐廳設(shè)計了一套當(dāng)季新菜。如果他堅持當(dāng)廚師這條路，他知道自己一定能夠成為一位服務(wù)過多星級餐廳并且開辦了星級餐廳的廚師……但這并不是他的夢想。他喜歡更刺激更有意思的生活，他嘗試各種各樣的生活方式，卻沒有在任何一種生活方式上停下腳步。歐文讓他有停下腳步的感覺，他希望和他長期相處，事實卻稍縱即逝。

3月上旬，邁克爾去了一次歐洲，主要待在意大利，美其名曰去找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