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跪到一半，感覺到自己被父親穩(wěn)穩(wěn)地托住手臂，然后，父親把他扶了起來。

父親不介意嗎？容云一臉歉意。

“沒事?！比菸踹@句話是對容云說的，然后他對周良笑了笑，“抱歉，用化名給你添麻煩了，我不姓云，你可以稱呼我文先生?！?/br>
見對方反而對自己道歉，周良尷尬，一種真心實意卻辦了壞事的感覺越來越鮮明，心里想著“補救補救”，猛地回憶起清早剛見這位文先生時的情景——云老弟當時是跪著的，云老弟原本不敢坐下聽他們談話，文先生莫名地威嚴可怕，云老弟當初說十六年沒有回家……

周良想到這里，覺得終于找到了自己能說的，既能幫得上忙又能表達自己好意的話：“文先生嚴重了，是周良自己白跑了江湖一時忘了規(guī)矩，文先生不要怪云老弟。那個，有句話可能不當講，云老弟雖說十六年沒有歸家，但如今他是心心念念惦記著您的，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是忍不出勸一句啊，您就原諒他吧?！?/br>
“……”容云。十六年沒有盡孝，是他不懂事。

容云此時是背對著周良站在父親面前，容熙看著容云愣愣地恭身站立，一付“我不知道該怎么辦，請您隨便教訓我吧”的樣子……容熙承認，心里有些暖，而且，他突然挺想笑的。

這個周良，似乎不太會說話啊，算了……

***

放下周良父女繼續(xù)重聚的喜悅，容熙帶著容云回到了交錯的古先礦洞。他打算帶容云去冰火泉療傷，火貂帶過一次路，他勉強應(yīng)該能找到，不過越近冰火泉洞路越迷亂，如果火貂感覺到自己的幼崽出來，就再好不過了。

“剛才，你受內(nèi)傷了吧。”走路間，容熙突然問?？諘绲氖粗校穆曇舻统?，帶著一種……近似溫和的嘆息。

“是?！比菰苹卮?。

繼續(xù)走。

“……”容熙。

就一個“是”，就沒有了……？

“嚴重嗎？”容熙問得堪稱直白了。

“不很嚴重，王爺不用擔心，有需要屬下做的，請王爺盡管吩咐就好?！比菰茷楦赣H說明自己的情況。

走在容云前面，容熙皺了皺眉。不很嚴重？這小子身上的真氣波動，他離這么遠都感覺到了，這叫“不很嚴重”？

想到這里，容熙停下腳步，轉(zhuǎn)身面向容云。

容云幾乎同時停步，靜待父親吩咐。

“需要我為你把脈嗎？”容熙說，語氣中有些責問。

察覺到父親語氣的變化，容云的呼吸稍頓了一拍。他又做錯了什么，讓父親動氣了？

容云思考著，暫時沒想通，他恭敬守禮地據(jù)實回道：“……不敢勞煩王爺?！?/br>
意外被“拒絕”了，容熙愣了一下，隨即發(fā)現(xiàn)了自己語氣中的問題，覺得自己居然有些動怒，實在很沒有道理。不過，他怎么就覺得容云的反應(yīng)哪里有些違和呢？這小子到底在想什么？容熙自認為識人經(jīng)驗還算豐富，但是對于容云，他似乎總是有些力不從心。

“……我想探你的脈，行嗎？”容熙幾乎是憑著經(jīng)驗的直覺，換了個問法。說實話，如此與容云比肩而立，容熙覺得直接探一個強者的要害，對于對方來說，其實是失禮的。

聽了這話，容云理所當然地回答：“王爺想要檢查屬下的身體狀況，隨時都可以。”

就是這種違和的感覺。

容熙伸手，看了看容云左臂彎里摟著的兩只小奶貂，又轉(zhuǎn)向切上了容云的頸脈。

然后——

“……”容熙。

又是亂七八糟的，他切不明白。

另一邊，情況發(fā)展至此，容云想了半天，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終于明白父親的意思了，他偏了偏頭吸引了父親的注意力，開口道：“眼下屬下內(nèi)息比較混亂，帶著小貂，屬下怕它們受不了，所以用真氣特別把它們護了起來?！?/br>
所以，才會突然真氣波動強得能讓容熙這樣的高手感覺到。

“……”容熙。

容熙看著容云。

容云被父親看得有些發(fā)毛。

容熙沒說話，切脈的手向下，把兩只迷糊的小奶貂從容云懷里拎了出來，然后轉(zhuǎn)身繼續(xù)走。

“……？”容云跟上。

容熙把兩只小奶貂放到自己肩上，感覺到身后容云的真氣波動果然消失平靜了，有些哭笑不得。

“它們能離開你多久？”走了一會兒，容熙才又開口。

“現(xiàn)在的話，半個時辰左右?！?/br>
“嗯，夠了。”

容熙沉默走著，心中有些感慨，他大概明白了一些容云的想法了，類似的對話已經(jīng)有幾次了，他再沒發(fā)現(xiàn)就是傻了。

容云，那個孩子，把他當做“父親”，卻沒想過“父親”會過問“兒子”的身體狀況，不是因為擔心“兒子”是不是還能“吩咐使喚”，而是單純的擔心與關(guān)照。

為什么，這個孩子會這么想？即使不是“父子”，正常人也會考慮后者吧……

突然想起了什么，容熙腳步一頓，眼前閃過了不久前的回憶——

“是不喜歡。就算本王心里還有你的母親，也不會接受你。你以為本王不知道嗎？……如果不是因為你，你的母親不會昏迷至今?！?/br>
“……云兒記下了?！?/br>
“你的目的，就算達成了，你也沒有任何好處?！?/br>
“是，屬下明白?！瓫]有關(guān)系?！?/br>
“既然如此，就請王爺將容云當成一個陌生的屬下來差遣，可以嗎？”

這個孩子，當時，居然是認真的？！

是啊，如此強者，有必要賭氣嗎？要是不愿意，誰能約束？想想自己當時還打算把這小子送到寒光營撞撞南墻，嗯，他確實把人送去了，結(jié)果……不說也罷，撞南墻恐怕是沒有的，這小子直接給他把寒光營都屠了。

然后，今天早上，為了“搞砸”的君子之約，卻對他跪禮深拜相求。

值得嗎？

……好像，他也曾問過自己，保下小瑜跟容云，值得嗎？！

容熙冰鎮(zhèn)下自己突然有些失控趨勢的感情。

半晌，“哈哈”，容熙笑了笑，聲音中帶著些許無奈，但更多的，卻是一種釋然。

“你小子，確實‘笨’?！钡V洞中，回蕩著容熙低沉的聲音，“一會兒你在冰火泉好好療傷，之后，我們談?wù)劙??！?/br>
“……是。”

136、一二七父子談話（二）

容熙的父親，西弘前代君王的容爺爺，曾經(jīng)教育子女，作為上位者，最重要的是：知人之才，容人之量。

縱觀歷史，一旦沉溺于做孤家寡人高高在上的上位者，無一例外，終究都是的失敗者。

沒見哪家帝王不聯(lián)姻，沒見哪位君主不招賢。

那些從不相信的，那些疑神疑鬼反復無常的，一句話，有腦子不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