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不出來。

侯爺常被人夸贊，說他腹有詩書，尚且年幼時便能出口成章，今個還是第一次拙于言辭。

紅玉雖然是個好大夫，但卻也是一個殘暴的大夫，方才在南子慕手上縫了第一針，南子慕就痛的想一腳把她踹開，他咬了咬發(fā)白的唇：“你他娘的能不能輕點？”

紅玉一攤手：“這里又買不到麻藥，那藥難求，大多是當(dāng)貢品被收入皇宮，我再回山上挖也不知道要挖到什么時候，這點小傷您就忍了吧?！?/br>
“不如我去宮里要？”李行之問。

“不必……”南子慕才開口說話，紅玉一針又穿進了他的皮膚，南子慕的額角冒出了點冷汗，聲音有些虛弱，“皇宮離的那么遠，就算快馬加鞭過去也來不及，況且也只是小傷，幾針便能好?！?/br>
紅玉點頭：“嗯，再縫十針就好了?！?/br>
南子慕：“……你剛剛不說說縫五針就好了嗎？”

“我唬你的，要不然你肯定不愿意讓我縫，現(xiàn)在都扎到一半了，我勸你不要說話，早縫早超生，你再這樣齜牙咧嘴的，我都不敢下手了?！?/br>
南子慕心說，我就是哭出聲來，你也不會不敢下手的。

“行吧，你手腳快一些?！?/br>
痛感是實打?qū)嵉?，南子慕一把歲數(shù)了，自然不會再大喊大叫，再說這點苦比上生小歡喜那時候的痛，實在是小巫見大巫，不及那時分毫。

他一擰眉，李行之就也跟著鎖眉，仿佛那一針一線是扎在他李行之的血rou中。盯了片刻，李行之自覺轉(zhuǎn)過身去，不敢再去看南子慕那駭人的傷口。

“剛剛牛貴還沒來，大虎看見那個若冰一臉驚慌地從林紀文的房里跑出來，我和大虎好奇，就去林紀文那里溜達了一圈，然后發(fā)現(xiàn)——”紅玉略一停頓，又是好幾針扎了下去。

南子慕癟嘴：“已經(jīng)十五針了?！?/br>
紅玉：“紅玉給大人唱一首曲解悶吧?！?/br>
沒等南子慕拒絕，她就一邊扎針一邊唱道：“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

“滾你娘的?！蹦献幽叫αR道，把心思放在了紅玉方才說的話上，“然后呢，林紀文出什么事了？”

紅玉用細線在南子慕的傷口上扎了一個蝴蝶結(jié)，然后用牙咬斷，接著平鋪直述地同南子慕敘說。

他倆緊接著推門出來的若冰走了進去，然后發(fā)現(xiàn)，就在這短短的時間里，林紀文消失了！

王大虎和紅玉就以最快的速度將他的房間搜了一遍，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重要的東西。

李行之插嘴問：“所有的貴重物品都被帶走了？”

“不是?！奔t玉答，“恰恰相反，貴重物品都還在，但是關(guān)于這位林老板的一切信息——乃至于這個戲院子的賬本，全部都不見了?！?/br>
“那你怎么能確認這些東西一開始是在他房里的呢？說不定這位林老板不是跑路，只是恰好外出罷了。”

王大虎已經(jīng)把抓來的那兩人綁結(jié)實了，聽到這里也開口道：“這個我和紅玉自然也想過，但是那林紀文的房里有一個箱子，箱子內(nèi)還有箱子，里里外外套了好幾層鎖，然而我們將其打開后卻發(fā)現(xiàn)，里面什么都沒有?！?/br>
用層層防備包裹著的，定然不會是一個空殼，正常人做不出這種徒勞無功的事，除非林紀文腦子有問題。

南子慕沉吟片刻后道：“這種‘戲院’定然不止這一家，林紀文也不太可能和他們沒半點聯(lián)系，既然有聯(lián)系，就不可能完全沒有線索。”

李行之接道：“所以能確定這位林老板已經(jīng)跑路了？那為什么他會突然放下這么大一家戲院，就算他覺察了我們的不對勁，可在我們沒完全暴露身份之前，他還不至于棄甲曳兵而逃。若我是這位林老板，我發(fā)現(xiàn)你們來這里圖謀不軌，第一反應(yīng)一定是先試著將你們滅口，連鋪蓋都不卷就逃跑，那絕對是下下策。”

“唔……李景說的有道理，他侯爺?shù)纳矸葜挥形覀儙讉€知道，別人都當(dāng)他是周老爺。再說林紀文前幾天還好好的，全然沒有反常之處，如若說，將這位老板嚇跑的，是李景的身份……”

那到底是誰通的風(fēng)報的信？

這句話南子慕?jīng)]說出來，但是這里除小蓁和歡喜之外的人都心照不宣。

頓了一頓，南子慕又道：“罷了，我們先不要猜忌自己人……靠！紅玉……你殺人嗎？”

就在他們說話的這期間，紅玉趁機給南子慕已經(jīng)縫合好的傷口上藥，她原本做事就毛毛躁躁，方才給南子慕縫上傷口已經(jīng)傾盡了她所有的耐心，所以現(xiàn)在下手就粗魯了些。

上藥遠遠比縫合傷口要痛的多，李行之認得那種金瘡藥，藥是上好的藥，但是涂上去可不好過，侯爺?shù)挠H身實踐：一開始倒上去只是涼，而后就像是千萬只螞蟻在傷口上啃咬，麻癢過后就是疼痛，痛到能昏死過去的那種。

想到這里，李行之倏然按住了紅玉的手腕，沉聲道：“還是我來吧，這樣往上倒就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戰(zhàn)士都受不了。”

“給他?！蹦献幽蕉伎彀炎齑浇o咬破了。

李行之接過紅玉手里的那瓶金瘡藥，問：“有在鍋里滾過的清水嗎？”

“我……我去拿?！便对谝贿叺男≥杞K于回了神，一溜煙跑了出去，片刻后就端著一碗水回來了。

小蓁小喘了兩聲，然后道：“我問過廚房了，他們說這水是不久前燒的，干凈的，剛剛放涼?！?/br>
李行之將碗中的水倒掉了一大半，又往里邊摻了一把金瘡藥，攪和均勻后半跪在南子慕床邊，然后小心翼翼地扶起了他的那只手。

“手掌的皮rou太嫩，子慕又不曾干過什么粗活，這傷口說小不小，說大也不算大，用不著那么大的劑量?！崩钚兄忉屚?，又安慰南子慕道，“你忍著點，這藥挺疼的?！?/br>
南子慕點頭。

李行之輕輕緩緩地往他手掌上上藥，一點也沒牽扯到南子慕的傷口，然而這種痛楚還是捏緊了南子慕的喉口，他發(fā)現(xiàn)自己有些喘不上來氣。

“放松一點。”李行之溫柔道，人痛極了會不自覺地屏住呼吸，產(chǎn)生一種自己被堵住喉口的錯覺，他見過許多用藥的將士都是這么痛抽過去的。

這藥雖然猛，上到傷口上又疼，但之所以被推廣，究其原因還是藥效，只要不是傷筋動骨的大傷，或是體質(zhì)太差，當(dāng)天晚上就可避免因傷口感染而引發(fā)的高燒。而且傷口不日就可結(jié)痂。

南子慕吐出一口氣，這才看見李行之給他上藥的那只手在發(fā)抖，他仿佛終于找到了一個樂子，對著李行之揶揄道：“咋了，還暈血嗎？”

“幾年前我和宋辭上過戰(zhàn)場，見過匈奴屠戮我朝一城百姓，后來我?guī)П鴫合?，滿目也不過蠻子和百姓交雜在一起的鮮血，人和牲畜的血并沒有什么不同，我連死去百姓的名字都叫不上來?！崩钚兄\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