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嘉燁面上焦急，伸出小手摸上慕容璟燁的臉。

    “嘉燁……父皇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

    慕容璟燁聲音有些羸弱。

    嘉燁忽然就“嗚嗚”哭出了聲：“父皇說，燁兒是大孩子了，大孩子要幫父皇守護(hù)好這個國家，守護(hù)好母妃和皇長姑?？墒?，燁兒要和父皇一起守護(hù)他們。”

    江溫爾心中戚戚，別不頭去，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

    慕容瑾妍趕到太和宮的時候，嘉燁正跪在慕容璟燁的床前低聲啜泣。

    慕容瑾妍以為慕容璟燁已經(jīng)去了，當(dāng)即流下兩行清淚，撲在慕容璟燁身上大哭起來：“璟燁啊……”

    慕容璟燁聽見身上的動靜，眼皮動了動，輕聲道：“皇姐……”

    慕容瑾妍頓住，滿臉淚水地抬起頭來，看見慕容璟燁還醒著，她這才捏著手中的帕子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直起身來握住慕容璟燁微微抬起來的手。

    “皇姐，朕怕是沒法再陪著你一起走下去了……朕還記得當(dāng)初復(fù)國之前，你握著朕的手……告訴朕，以后你要陪朕守護(hù)好這大寧山河……可是，皇姐……朕真的好累……”

    慕容璟燁閉了眼睛，復(fù)又睜開，他疲憊極了，卻還是要強(qiáng)撐著精神，將自己的放心不下的事一一托付，他害怕，自己這么一睡，就再也醒不來了。

    他看了眼江溫爾，又將目光放到嘉燁的身上。

    “皇姐……貴妃資歷尚淺，朕希望你能幫著她好好輔佐嘉燁，前朝大臣，封穆華池、蔣文正為攝政王，代替朕教導(dǎo)嘉燁……”

    慕容璟燁說罷，又忍不住咳嗽幾聲，他眼神有些渙散地望著頭頂?shù)慕鸺啂?，聲音有些飄渺：“朕好像看見黎兒了……今兒個中午小憩，朕夢到黎兒來了……她蹲在朕床上，摸著朕的臉，對朕說‘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皇姐，溫爾，朕要去找她了……”

    言罷，慕容璟燁放在慕容瑾妍手中的手重重地垂了下去……

    “璟燁——”

    “皇上——”

    “父皇……”

    九十九聲喪鐘聲，回蕩在整個大寧上空，經(jīng)久不息。

    跪在宮外的眾人聞聲，不約而同地“嗚嗚”哭了起來。

    整個太和宮的上空籠著一層nongnong的悲傷。

    未央宮中，楚夜歌聽著外面的鳴鐘聲，先是微微一怔，繼而笑出了聲。笑著笑著，她又掉下淚來。

    十年，她用了十年的時間，終于為三哥報仇了。

    她默默地走到宮外，踏著腳下厚厚的雪走到院中，抬頭望著黑漆漆的天空。

    三哥，你聽到了嗎？這是那狗皇帝的喪鐘聲，歌兒送他去地下為你賠罪了。

    眼里的淚，在寒風(fēng)中凝成冰，結(jié)在睫毛上，薄薄一層。

    寧國的風(fēng)太冷，不似夜楚，四季如春。

    如墨夜空中，勾勒出楚夜笙的模樣，一如曾經(jīng)帥氣。

    她抬手去抓，卻什么也抓不到。

    只依稀記得，那年初春，她的父王戰(zhàn)死沙場，母親也因情自刎，皇姑母憐她年紀(jì)輕輕就沒了父母，便將她接進(jìn)宮里。

    夜楚王因著父王的功績，特賜林家皇家姓氏——楚姓，她的名字也由之前的林夜歌改為楚夜歌。

    她入宮那日，正逢下雨天。

    夜楚的梅雨季節(jié)最是惹人煩，一下起雨來，就沒完沒了，抬轎的人將她一路抬到皇姑母的寢宮。宮門為她壓了轎門，她裊裊走去，卻一眼望見宮院角落里那個冒雨栽樹的少年。

    有宮人許是注意到她的視線，便在她耳邊低聲提醒：“公主，那是三皇子，皇后娘娘的大兒子?！?/br>
    她早些時候就聽父王提起過他，父王說，皇姑母的長子，當(dāng)朝三皇子有著一顆七竅玲瓏心，聰慧異常卻十分低調(diào)。

    她如今看著他冒雨栽樹，實在不像是聰明人之舉。她那時想，父王說得一點兒都不對。

    于是，玩心頓起，她對著旁邊的宮人們使了個眼色，輕手輕腳地走上前去，猛地在那少年耳邊大吼一聲，誰知那少年忽然轉(zhuǎn)身，一雙沾滿泥水的手朝她揮來。她嚇得往后躲，卻不料腳下一滑，眼看著就要落地。那少年忽然向前一步，用那雙滿是泥巴的手抓住她。

    那天她為了見皇姑母特地打扮了一番，身上的衣裳也是她最喜歡的，這一切卻因為這一場小小的插曲而毀于一旦。

    她著實覺得委屈。便伸手去推他，奈何他還摟著她，兩個人就這樣紛紛跌入泥潭之中。

    她難過的想哭。

    天空不作美，還遇見這么個讓人糟心的少年。

    她干脆坐在地上，賭氣不肯起來。

    那少年卻猛地站起身來，朝她伸出手：“其實從你一進(jìn)宮門的時候，我就發(fā)現(xiàn)你了?！?/br>
    少年笑得狡黠，一雙桃花眸彎成一條細(xì)細(xì)的縫，像是要將人吸進(jìn)去似的。

    她的臉忍不住紅了一下。

    可她卻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拍開他伸出來的手，自己站了起來。

    那是她最初遇見的少年，只消一眼，便藏進(jìn)了心里。盡管初遇并不像她在戲本子上看到的那般美好，卻依舊足以讓人刻骨銘心。

    從那以后，她和三哥就成了一對兒歡喜冤家。

    可是誰也不知道，她心里有個夢，那夢里住著一個叫楚夜笙的少年。

    直到有一天，皇姑母將她召過去，問她是否喜歡楚夜南。

    她抬眸看了一眼立在皇姑母身旁滿臉羞澀的楚夜南，驚覺不知何時自己也成為了別人的夢。

    她咬唇，只道自己有了心儀的男子，可是任憑皇姑母逼問，她都不肯說出那人的名字。

    她害怕，自己的夢被打破。

    三哥出使了一趟寧國，回來之后，似乎有些變了。他不再愿意和自己親近，每每遇見她，也總是分外客氣。

    她問他為什么，他說，他們都已經(jīng)長大，該是懂男女有別的時候。

    那天晚上她蒙在被子里哭了好久好久。

    從前她總是盼著長大，以為自己長大了，就可以做三哥的新娘，卻不料，長大意味著與三哥疏遠(yuǎn)，那一刻，她忽然希望自己不要長大了。

    后來，她還是知道三哥有了心上人。

    她見過那女子的畫像，美得像是從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