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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一個時辰,遑論今日佳節(jié)盈客。 紫笙低頭抿嘴一笑,攜著木木離開。 “在看什么?” 宋衑忙轉(zhuǎn)身,將食指放于唇上:“噓?!?/br> 裴禎望了一眼宋衡與春娘,笑道:“我倒鮮少遇上宋御史吃癟的模樣?!痹俚皖^,見宋衑正摸著下巴,似若有所思。 “小丫頭在想什么?” 宋衑看著他,遲疑道:“您能不能去向我哥哥解釋一下——” “不必?!迸岬澬Φ?,“一會兒他自己就會明白了?!?/br> 宋衑搖搖頭:“南意jiejie十有八.九不會告訴他的。” “非也?!迸岬潖澫卵?,與她視線持平,“是我的心上人要來了?!?/br> 宋衑詫喜地看著他,正要追問,便聽見了有人上來的動靜。 “裴大人。” 裴禎身形微僵。宋衑瞧出他的緊張,咧嘴朝他一笑。裴禎眉眼一彎,立直身子,回過頭彬有禮道:“謝將軍。” 宇文涼本在與司徒釗閑談,見謝蘿出現(xiàn),眉梢一挑。 素聞其名,鮮見其人。沒想到卻在這里遇見。 謝蘿一身男裝,幾步走到裴禎面前站定。 “你約我來此,不知有何事?” 裴禎清了清嗓子:“只是想同你游河。” 謝蘿微微側(cè)頭:“游河?” 裴禎心底漏了一拍,本擔(dān)心會被拒絕,熟料卻聽她繼續(xù)道:“既然是游河,畫舫雖舒適,但到底不如小舟,裴大人可愿隨我移步?” 自然愿意。 謝蘿便朝宇文司徒抱拳頷首一笑,以作見面告別之禮。 宋衑不意裴禎喜歡的人竟是她,連忙上前,想要結(jié)識一番。 “你就是右相大人的千金吧?!?/br> 宋衑一愣,極力壓住欣喜,試圖稍稍矜持些:“您,您知道我嗎?” “雖然你將來應(yīng)屬文官,我亦常年在東海駐守,彼此恐見不了幾面?!敝x蘿笑道,“但我很是期待與你同朝共事。” 宋家小女欲從學(xué)為官的消息,早在昌邑的上層傳遍,可惜大多人只當(dāng)是小姑娘的戲語,并未放在心上。 直到謝蘿與裴禎并肩離開,宋衑嘴角的笑都未能收起來。 “衑兒。”南意的聲音忽然響起。 宋衑聞言轉(zhuǎn)身,見南意不知何時已站在了她的身后。 “我?guī)闳ズ舆呑咦甙??!?/br> 宋衑瞥了一眼宋衡,見他眉梢微皺。 “不去我就自己去了。” 宋衑忙挽上她的胳膊:“我要去的。”臨走前特意遞給了哥哥一個安慰的眼神。 “司徒釗,你過來!”是屠白的聲音,“這女人耍賴,你過來給我們當(dāng)令官!” 果然是喝多了,連在大庭廣眾之下直呼名諱這樣的事都干得出來。 宇文涼拍了拍司徒釗的肩:“他這是積怨頗深,你要多擔(dān)待一些?!?/br> 司徒釗笑著搖搖頭:“你就是在看熱鬧?!?/br> “紫笙明日就要隨你去見老夫人了,今夜你就當(dāng)做做善事?!?/br> “要是我母親派人來探你的口風(fēng)——” 宇文涼在昌邑時,常去司徒府拜訪,司徒老夫人起先心疼他父母早逝,后又見他果真少年英豪,更是喜愛非常。 宇文涼眉梢一挑:“你還信不過我?” “司徒釗,你怎么還不過來!”屠白的聲音愈發(fā)嘹亮。 司徒釗難得露出皮笑rou不笑的神情,語氣卻是尋常:“我這就過來?!?/br> 是夜,屠白第一次被女人喝趴下。 宇文涼踱到船頭時,宋衡正憑欄飲酒。 “裴禎不喜歡春娘。” “恩?!?/br> 宇文涼似有些不解:“那你們吵什么?”想起什么,笑道,“我與木木就不常吵架?!?/br> 宋衡冷哼一聲。 宇文涼搶過他手里的酒,正欲仰頭一品,卻突然頓住。想了想,仍舊將酒壺原封不動地還給了他。 “你是不是有?。俊?/br> “木木不喜歡酒味?!庇钗臎鎏ь^看著圓月,“還是不熏她了?!?/br> 宋衡這次沒有罵他。他搖了搖酒壺,輕聲道:“南意就很喜歡,雖然她更擅長飲薄酒?!毙”奶一ㄡ?,一盞一盞喝著,可以喝上一夜。 “這么熟悉了,怎么還不去下聘禮?!?/br> “她心中有結(jié),我卻無能疏解。” 士族對于女子的貞潔一向看重,而南意本就出身其中。 “會不會是你說得還不夠明白。”宇文涼慢慢道,“你應(yīng)當(dāng)告訴她一切?!?/br> “說起這個?!彼魏夂鋈辉掍h一轉(zhuǎn),側(cè)身盯著他,“你是怎么知道——” 宇文涼淡淡截道:“佛曰,不可說?!?/br> “你不是說,朋友之間要相互信任嗎?” 宇文涼微怔。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宋衡:“朋友?” 宋衡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猜的?!?/br> “怎么猜的?!?/br> “江南穆府一事,我本不知曉。但其時恰好派人前往江南查探木木的身世,陳府與穆府曾有商貿(mào)往來,千絲萬縷之中,倒是得知了穆府賬本一事?!?/br> 宋衡喝下一口酒:“勉強應(yīng)付?!?/br> 宇文涼笑了笑:“前年東海生變,你幾乎是立刻建議陛下派遣大臣出使,但后來卻因戰(zhàn)事的加劇而作罷。若我未猜錯,一旦陛下同意你之所請,你下一步便就是毛遂自薦了吧?!币娝魏饷夹妮p蹙,知曉算是周旋過去了,心下稍松,繼續(xù)道,“再者,你在奏章之中,常舉門客出使相辯的例子,至于你平日在朝堂上的氣勢,同辯客又有何異?” 宋衡沉默片刻,將手中的酒遞給了他。他欣喜于宇文涼對他的理解,卻又不愿顯露這種高興。 “少喝一些,你家夫人不會怪你的。” 宇文涼笑著將酒壺接了過來。 見他飲下酒,宋衡方慢慢道:“年少時我很喜歡江南。江南的風(fēng),江南的小橋,江南的流水,以及,江南的一切?!彼鬼粗ü怍贼缘暮铀?,“但后來突生變故,我們搬到了昌邑。昌邑的冬日會下雪,夏日則要來得遲一些。雖然曾有不堪,但心里,總歸會記掛著那里。” 他抬頭看著宇文涼,一向淡漠的臉色,在暖橘色的燈光下,變得柔和溫軟。 “你問我是不是說得不夠明白,說實話,我也不知道。絢爛的言辭在她面前仿佛不起作用,說什么都覺不足?!鳖D了頓,他復(fù)又轉(zhuǎn)頭,看著天上的月亮,平靜道,“我只知道,有她在,我不必再要什么杏花春雨。她就是我的江南?!?/br> 微風(fēng)帶著河水的清涼而來,纏繞在兩人身邊的酒味漸漸褪散。劃拳聲與歡笑聲好像突然消失,唯有月色下的無邊靜謐。 “這么會說情話,怎么之前一直都是個啞巴?!?/br> 靜謐忽地被打破,南意寡淡的聲音中難得多了三分戲謔。 宋衡身形一僵。 又是長久的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