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娘撇嘴道：“在這里也好不到哪兒去，你這畫沒晾干就收起來，只怕也要?dú)Я恕痹掃€未說完，她便打了個噴嚏。

    “你覺得冷了吧？這亭子是個吃風(fēng)的所在，雖能避雨，可這風(fēng)吹得，只怕你禁受不住?！?/br>
    薛元翰拿起堆放在石凳上的披風(fēng)遞給錢荔娘，“把你的披風(fēng)裹緊，外頭再披一層我的這個，估計也能抗過去……”

    他的話音剛落，自己也打了個噴嚏。

    錢荔娘笑道：“你莫要說嘴了，還是顧著你自己吧?！?/br>
    薛元翰見她被風(fēng)吹得瑟瑟發(fā)抖，又不肯接自己的披風(fēng)，便環(huán)顧四周看看還有沒有什么保暖之物。

    看到這石桌時，他突然有了主意。他從布袋中取出兩枚沉甸甸的鎮(zhèn)紙，將自己的披風(fēng)垂在石桌迎風(fēng)的那半邊，上面用鎮(zhèn)紙壓住。

    “把你的披風(fēng)也脫下來，罩住石桌的這半邊，做成個帷幕的樣子。咱們躲在這下面，風(fēng)吹不著，雨淋不著，豈不是好？”

    “這……”錢荔娘有些猶豫，石桌下面只有很小一塊地方，兩個人躲在里面，勢必要貼得很近。

    薛元翰有些不耐煩地說道：“平時看你也是個灑脫隨性的女子，怎么這個時候了反倒扭捏作態(tài)起來？我保證做個君子，絕對不碰你一下，可好？”

    錢荔娘白了他一眼，見也沒有別的辦法，只好脫了披風(fēng)，任由薛元翰鋪在石桌另外半邊。

    待鋪好后，薛元翰便鉆了進(jìn)去，瞬間又探出腦袋來笑道：“你還呆站著做什么？里面暖和著呢！”

    錢荔娘心里嘆了口氣，罷了罷了，橫豎這荒郊野外的也沒人知道，就是被宣惠他們瞧見，應(yīng)當(dāng)也不會說出去。

    她斂了裙裾，小心翼翼地坐了進(jìn)去。結(jié)果她還是踩到了自己的裙擺，一個趔趄差點(diǎn)沒摔倒，匆忙之中扶了薛元翰遞過來的手。

    薛元翰待她坐好后便笑道：“我方才可是答應(yīng)了你，絕對不碰你。可你剛剛碰了我，這算怎么一回事？”

    錢荔娘手上還存留著他的手留下來的余溫，臉上不禁火辣辣地?zé)焐蠀s不肯服輸：“面上是個謙謙君子的模樣，誰曉得你內(nèi)里竟這樣壞！”

    薛元翰笑道：“見過我的人可都夸我翩翩公子，溫潤如玉，偏你這樣識人不明，該找個郎中好好瞧瞧眼睛了?！?/br>
    錢荔娘撇了撇嘴，說道：“我竟不知翩翩公子也都是追捧戲子，跟人爭風(fēng)吃醋的？我聽說裴公子這些日子沒怎么理會那個小梅仙，若是等他回過神來，只怕有你吃虧的時候。”

    薛元翰嘴角輕揚(yáng)，笑道：“我又沒對棠兒怎么樣，只不過是和她有幾分緣分，見她流落到戲班，有些不忍罷了。能照顧幾分是幾分，我可礙不著裴沐做的那些勾當(dāng)?！?/br>
    “那裴公子……”，錢荔娘剛想要問裴沐做的是什么勾當(dāng)，突然間醒悟過來，貴家公子包養(yǎng)戲子，還能是什么勾當(dāng)？

    她的臉紅了又紅，幸好里頭光線頗暗，薛元翰也看不出來。

    “裴沐怎么了？你別是對他起了心思吧？趕快打??！他渾身上下簡直挑不出來一處好的，別人還說他長得好！要我說，他長得還不如慎之呢，更別提跟我比了！”

    錢荔娘“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還從未聽聞有男子對自己的相貌這樣滿意呢！”

    薛元翰笑道：“咱們坐在這烏漆墨黑的地方，閑著也是無聊，就當(dāng)說說心里話了。”

    “說真的，你還怕裴沐對我使絆子，他怕慎之怕得要死，慎之又怕我，你說我怕不怕裴沐？”

    錢荔娘奇道：“裴世子怕你作甚？”

    “我是宣惠表哥?。∷菢又o宣惠，見了我們娘家人，馬上就矮了三分了?！毖υ驳靡獾卣f道。

    錢荔娘笑道：“照你這樣說，裴世子該更怕王爺才對。”

    薛元翰聽她提起來梁瓚，忍不住問道：“我說，你住進(jìn)王府來也有四五個月了，說是來陪宣惠，外頭的人可沒人這么覺得。實(shí)情怎么回事，只東園的人還知道兩分，你別到最后竹籃打水一場空，枉擔(dān)了這個虛名！”

    錢荔娘聽見他說起這話，便低了頭，幽幽地說：“我知道……可我一個女兒家，父母定要如此，我還能怎樣？幸好王爺是個君子，王妃也是極好的心性，容我就這么順著自己的心意……”

    薛元翰道：“可你就這么不明不白地在東園住著，等你回了揚(yáng)州，怎么跟你父母交代？你這樣清譽(yù)盡毀，以后還嫁不嫁人了？要我說，你不如應(yīng)了，王爺、王妃都是厚道人，會善待妾室的。”

    錢荔娘越聽越沮喪，實(shí)在忍不住便低低地哭了起來：“我偏是不愿意給人做小，怎么就生了這么個命？王爺雖是富貴已極，可我寧愿嫁個窮秀才、小商人，與人做正頭夫妻不比做妾室好嗎？”

    薛元翰見她哭了，急得直搓手：“哎呀，你別哭嘛！怪我嘴賤，說了不該說的話。你莫要再哭了，不然……不然我就也哭給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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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七章 獨(dú)處

    錢荔娘哭得更傷心了：“你……你有什么好哭的……你是個男子，任憑家里有什么不痛快，總能走出去做一番事業(yè)，也不會蹉跎了這輩子……我一個女子，一輩子最大的指望就是嫁人，卻偏偏要給人做妾室……”

    薛元翰從懷里掏手帕，掏了半天才發(fā)現(xiàn)沒帶，只好拿了袖子給給錢荔娘擦眼淚。

    “我不如意的事情也多著……我把我此生最愛的人弄丟了……再也找不到了……你道我心里好受么？”

    錢荔娘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薛元翰，問道：“是那個和小梅仙長得很像的人嗎？你怎么把她給弄丟了？”

    薛元翰看著她臉上、眼角都是晶瑩的淚痕，便又伸手拿袖子幫她擦了擦，然后說道：“她是個貴家女，心地善良又有才情，棠兒如何與她相比……我不過是心里的癡想頭，覺得棠兒與她長得相似，若是棠兒能過得好，她必然也過得好……不然這日日夜夜愧疚都噬咬著我的心，根本無法安枕。”

    錢荔娘抽抽噎噎地說道：“聽，聽起來，你倒不是，對她多有情意，只，只是歉疚罷了……”

    薛元翰很罕見地沒有發(fā)脾氣，只是長嘆一聲，閉著眼睛將頭靠在了石桌下面的柱子上。

    半晌，他才輕輕地說道：“從我與她情定，也有三年了……這中間多少事糾纏在一起，我早已分辨不出來這份情意多輕多重……我總想著要一生一世一雙人，像我父親和母親那樣……現(xiàn)在她因?yàn)槲叶侣洳幻鳎矣衷趺纯赡芘c他人結(jié)秦晉之好……”

    錢荔娘從小生活在富貴之家，無論是家人親眷還是父親的故交好友，所聽所見的無不是妻妾成群之家。也正是因?yàn)橐姸嗔似捩獱帉?，大婦受委屈，小妾遭凌辱，她才抵死不愿給人做妾。

    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