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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甚于窮困’[67]?!?/br> 芳馨道:“姑娘讀過那么多書,豈能不知治人與治于人的道理?即便紅葉、紅芯和紫菡真的是代姑娘受過的,姑娘也不必難過。若不能代姑娘受苦,還要奴婢們做什么?” 我支起身子,右手摸索著握住她擱在床沿的左手,輕輕嘆了一聲。黑暗中的溫暖觸覺更帶了幾分粗糲和清醒。大約是在掖庭獄中疏于保養(yǎng),只短短幾日,芳馨的手便不復(fù)昔日的溫軟柔滑了。芳馨緩緩道:“別說姑娘沒有犯過錯,即便犯了錯,奴婢也愿意為姑娘擔(dān)待?!?/br> 我心中一動,再次問道:“姑姑,你究竟是誰?”仿佛有一只手將我的話撕成雪片,散在冰冷的黑暗中。我似在自言自語,又似并沒有問出這句話,只喃喃道:“玉機何德何能,得姑姑如此相待。” 芳馨道:“這是奴婢的本分?!?/br> 支撐了好一會兒,已覺氣喘,于是依舊伏在枕上,閉目養(yǎng)神。芳馨伸手到被中摸了摸腳邊的湯婆子:“涼了,奴婢出去換一個來。姑娘雖然沒有胃口,還是用些晚膳的好。” 我嗯了一聲,含糊道:“去盛些粥,放些糖。掌燈?!泵悦院艘粫?,只覺的腳邊一暖,耳聽得芳馨喚我道:“姑娘,起來用些粥吧?!?/br> 眼前一亮,我坐了起來,就著芳馨的手喝了一口粥,隨口問道:“姑姑在掖庭屬三天,都是怎么過的?” 芳馨微微一笑:“這可說來話長,待姑娘精神好些再聽不遲?!?/br> 我推開她伸過來的白瓷匙,認真道:“我精神很好,我現(xiàn)在就要聽?!?/br> 芳馨嘆道:“是。姑娘要聽,奴婢不敢不答?!闭f罷在我背后加了一只錦枕,又往我懷中塞了一只暖爐,方才重新端起白瓷剔花碗,舀了一勺甜粥送到我唇邊,“奴婢當(dāng)從何處說起呢?” 粥清甜潤口,我精神一振:“先說施大人都問了你們什么。” 芳馨正欲答話,忽聽外面小蓮兒在外道:“姑姑,掖庭屬將姑娘的書畫和信都送回來了。” 芳馨揚聲道:“收在架子上?!毙∩弮簯?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去了。 我笑道:“半個時辰這樣快便到了?!?/br> 芳馨笑道:“跪半個時辰罷了,不算什么。奴婢當(dāng)她這個年紀(jì)的時候,因犯了宮規(guī),大雨天里跪了一天呢,也沒怎樣?!?/br> 比起施哲的問題,芳馨的來歷更讓我好奇。我忙問道:“姑姑那時在服侍誰?竟這樣忍心?” 芳馨道:“奴婢那時不過是個清掃宮苑的雜役宮女,因上面的姑姑丟了東西,非說是奴婢偷的。那時奴婢雖只是個小宮人,可執(zhí)事姑姑也還沒有現(xiàn)在這樣大的權(quán)力可以隨意懲治奴婢。于是她上告陳廢貴妃,仗著廢妃的寵,罰我跪了一天。好在她的東西后來尋著了。” 我嘆道:“當(dāng)年皇后被刺,都不忍心刑訊。不過丟失了東西,何至于要罰姑姑跪在雨地里?!?/br> 芳馨笑道:“姑娘又說傻話了,皇后是國母,心胸寬廣。那人如何能與娘娘比?!闭f罷又拿起粥碗喂我,“施大人既已將姑娘的東西都送了回來,想是細細驗過,并無可疑之處。姑娘大可放心?!?/br> 我瞥她一眼,淡淡道:“姑姑以為這件事就這樣過了么?” 芳馨一怔:“東西也看過了,人也問過了,還要怎樣?難不成將姑娘抓到掖庭屬審問吧,無憑無據(jù)的,掖庭屬不能隨意抓捕有官職的人?!?/br> 我長嘆一聲,扶著她的手下榻。我坐在妝臺前,拈過一柄木梳,細細打理著發(fā)梢。病中的面孔蒼白到模糊不清,就像戴了一張升平長公主所用的素帛面具。揭下一瞧,是不忍卒睹、可驚可怖的內(nèi)里,被火與刀傷到了最深處。身處從五品女丞之位,便如戴著一張面具。有了它,我才是熙平長公主在宮中最得力的內(nèi)應(yīng),是弘陽郡王最信任的侍讀,是慎妃賴以托孤的心腹。 摘下了它,我又是誰?是廢驍王的記室、罪臣卞經(jīng)的女兒卞玉機,是熙平長公主府的侍女朱玉機,是芳馨口中依照老天爺?shù)囊馑即耸苓^的卑賤之人。如此而已。 【第二十八節(jié) 離離其遠】 芳馨見我望著鏡子發(fā)呆,便捧上粥道:“姑娘再喝兩口吧?!币娢覔u頭,又道,“或者姑娘還是再去躺一會兒?” 我取過長簪,將頭發(fā)綰了:“再躺就僵了。姑姑坐吧?!?/br> 芳馨道:“奴婢給姑娘篦頭。”說著取過羊角篦子,自鏡中望著我,滿腹疑慮道,“姑娘為何說這事還未過去?” 我端坐合目道:“皇太子和公主暴斃之事,陛下曾喚我去御書房問詢案驗情形。我記得他親口說過,三位公主溺斃之事,慎妃絕無可能是主謀。知道是為何么?” 芳馨的手有片刻凝滯:“陛下是覺得慎妃娘娘太……嗯……直率?” 我笑道:“陛下既然覺得慎妃是直率之人,自然便認定她的自盡也絕不可能發(fā)乎本意,定是有人唆使的。于是一日不查出此人,便一日不會善罷甘休?!?/br> 芳馨道:“可是,先前三位公主歿了,至今未有真相,陛下也并沒有追究下去……” 我睜眼看見芳馨理出一根白發(fā),便道:“拔了吧?!?/br> 芳馨微露詫異之色,終是沒說什么,拔去了那根六七寸的白發(fā),放在我的掌中。我淡淡道:“不是不想追究,而是最要緊的三個證人,小蝦兒被滅口,舞陽君自盡,奚檜逃逸。無從追究罷了?!?/br> 芳馨道:“那這一次……” “這一次陛下疑心皇后,又疑心我和劉女史,姑姑猜一猜,下一個該誰了呢?” 芳馨沉吟道:“該是……弘陽郡王殿下了?!?/br> “疑心弘陽郡王殿下,便還是疑心我和劉女史,沒有分別。要殿下也能受得住掖庭屬的盤問,這件事才算過了五分。” “那還有五分是……” “雖一時沒問出什么,但只要有決心,假以時日,皇后、殿下、我和劉女史,甚而還有說不出來的旁人,一定會被查出來。到時候,再查三位公主暴斃的案子,且有好看呢。” 芳馨凝思半晌,緩緩點了點頭:“蘇姑娘在掖庭屬住了幾日,也沒問出什么來。后來連穆仙都被請去掖庭屬問了半日呢?!?/br> 我問道:“那位施大人究竟是如何詢問的?沒有動刑,如何知道證詞的真?zhèn)危俊?/br> 芳馨道:“雖沒動rou刑,但在掖庭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