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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雨同樣低聲道:“太醫(yī)瞧了,說傷在額上, 怕要將養(yǎng)一月才成?!?/br> “也是可憐?!睂幒?偣車@了一句, 又不知接下來該說什么,頓了頓, 方才道:“圣上前頭有事, 正同幾位臣子說話,暫且抽不出身, 晚間再過來,你小心伺候, 仔細(xì)著點(diǎn)。” “噯,”暮雨應(yīng)了一聲:“奴婢曉得的。” 內(nèi)殿里沒有掌燈, 有種淡淡的、壓抑的昏暗, 藥氣隱約,叫人心頭發(fā)沉。 “夫人剛睡下,”陳嬤嬤聲音輕的像是隨即能散在空氣里:“輕些。” “那藥怎么辦?”暮雨道:“太醫(yī)囑咐, 說是趁熱喝才行?!?/br> “先擱著吧,”陳嬤嬤道:“好容易才合眼呢?!?/br> “也是?!蹦河陣@口氣,將藥擱在一邊案上,看一眼塌上清瘦美人,不說話了。 陳嬤嬤搖搖頭,上前去給錦書掖了掖被角,也沒再說什么。 這位夫人同二皇子本是一對兒的,夫妻相得,宮里人瞧著也羨慕,偏生她進(jìn)了圣上的眼,硬生生將這姻緣給攪和掉,竟連皇家體面都顧不上了。 這么多年來,她還是頭一次,見圣上這般癡迷于一個(gè)女人。 衣食用度,皆是比照他自己來,每日過來,也是小意哄著,便是夫人冷臉,從不給個(gè)笑,也甘之如飴。 只可惜,他雖是天子,卻也未必能事事如愿。 那位性情固執(zhí),雖是小女子,心性卻也未必比他柔和。 圣上存了天長地久的心思,只欲慢慢哄她,等兩下里關(guān)系柔和下來,再圖其他,知她性情剛烈,怕她尋死,莫說是剪刀之類的尖銳之物,連鋒利些的銀簪都沒敢留下。 然而人若有死志,如何能留得住。 那日楚王進(jìn)宮,她匆匆過去,圣上不知是說了些什么,將人逼得狠了,不管不顧,一頭撞到宮柱上,虧得楚王拉的及時(shí),不然,人怕是當(dāng)場就沒了。 瞧一眼床上人影愈發(fā)消瘦的面頰,陳嬤嬤嘆了口氣。 真真是冤孽。 “好端端的,嬤嬤嘆氣做什么。”她正有些出神,錦書卻在這時(shí)醒了,雙目合著,如此道。 “夫人醒了?”那藥還溫著,陳嬤嬤端起碗過去,溫聲道:“您喝一口?” 錦書面色淡淡,被宮人扶著,勉強(qiáng)坐起身來,接過那只玉碗,一飲而盡。 暮雨正在邊上候著,手中玉碟里是蜜餞,見她喝完,忙不迭呈上去。 錦書似乎笑了一下,隨手取了一顆,送到嘴里去。 醇厚的甜。 “二十九了,”靠在軟枕上,她目光往外頭瞥,忽的道:“明日便是年關(guān)?!?/br> “是呀,”陳嬤嬤小心打量她神情,試探著道:“夫人喜歡吃什么餡兒的餃子?奴婢吩咐小廚房,叫他們準(zhǔn)備?!?/br> “三鮮的吧,”錦書無甚興致,隨口道:“往年里,我吃的都是這種。” “噯,”陳嬤嬤溫聲道:“小廚房的手藝,天下沒有第二份,夫人嘗過之后,一定會(huì)喜歡的?!?/br> 宮里菜式多是出自御膳房,品類多,花樣也繁,精細(xì)程度雖高,卻也不是頂尖,所以各宮貴人們,但凡有身份的,便會(huì)自己設(shè)個(gè)小廚房,圣上的含元殿里,自然更不會(huì)缺。 錦書心中郁結(jié),倒也不至于要同陳嬤嬤撒氣,畢竟大家都是可憐人,何苦為難彼此,她這樣殷勤,少不得要應(yīng)兩聲。 如此坐了一會(huì)兒,她額頭便有些疼,眉梢微蹙,正待伸手,叫宮人扶著自己躺下,一只手卻先一步伸過來,半攬著她腰身,叫她靠在自己懷里。 原是圣上來了。 “前朝出了點(diǎn)事,朕過來的晚些,”圣上低頭瞧著她,目光溫柔,滿是關(guān)切:“有沒有按時(shí)用藥?傷口可還疼嗎?” “還是有點(diǎn)疼,”錦書淡淡道:“太醫(yī)來瞧,說是再過一月,方才能好轉(zhuǎn)?!?/br> 她原先是不怎么理會(huì)圣上的,便是說話,也多是圣上在唱獨(dú)角戲時(shí),隱含譏誚幾句,這會(huì)兒竟能心平氣和的回話,叫周遭幾個(gè)人都有些訝異。 圣上也有些受寵若驚,隨即再想到她是為何這般柔順,心底不免一黯,叫她在自己懷里靠的更近些,他示意其余人退下,方才道:“臨近年關(guān),你大概也掛念家中親眷,再過幾日,朕叫姚軒進(jìn)宮,你跟他說說話?” 錦書眼底露出幾分喜意,隨即又黯然散開:“已死之人,再見還有什么意思?!?/br> “血脈總是在的,”圣上道:“你難道竟不惦記他?” “也好,”錦書眼睫緩緩一眨,微微笑道:“那便謝過圣上了?!?/br> “小事罷了,何足掛齒?!蹦侨罩?,圣上頭一次見她笑,一時(shí)之間,竟有些怔怔。 將那份不自在掩飾過去,他方才道:“你既留在宮中,原先名字自是不能再用,朕為你重取一個(gè),好不好?” 也是。 錦書驀然一痛,作為二皇子妃的姚氏已經(jīng)死了,從前的名字,便是留著,也沒什么用處。 “圣上做主就是,”她半垂眼瞼,道:“我是沒有異議的?!?/br> “便姓柳吧,”圣上打量她神情,又道:“你生的這樣婀娜,姓柳,倒也合適?!?/br> “哦,”錦書有一搭沒一搭的應(yīng)著:“那名字是?” “叫依依吧,”圣上手指輕柔拂過她眉眼:“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br> 錦書似乎有些累,輕輕出一口氣,道:“那就這樣定了吧。” “你不喜歡?”圣上察覺她疲憊,有些心疼的瞧一眼她額頭傷處,小意道:“若是有喜歡的,你自己定也成?!?/br> “沒有,”錦書道:“圣上提的就很好,就這樣吧?!?/br> 圣上于是笑了一笑,低聲喚她:“依依?” 錦書睜開眼,目光淡然無瀾:“怎么了?” “也沒什么,”圣上定定瞧著她,低下頭去,試探著親了親她唇,見她沒躲,笑意愈發(fā)溫柔:“朕只是想叫叫你?!?/br> 錦書笑了一笑,沒說話。 “名字換了,也該有個(gè)名分,”圣上握住她手指,道:“朕降旨,定下來吧?” 錦書沒問圣上打算給她什么名分,只是合上眼,有些疲憊的道:“皆由圣上裁定便是?!?/br> “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