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便提起酒壺，重斟一杯，拿著往內(nèi)室去了。

    夜色已深，只有豆燈幽幽，光華隱隱，錦書不喜光亮，圣上也由她，將內(nèi)室燭火挑的幽暗，卻也別有一番溫柔。

    一入內(nèi)，他就見她靠在床柱，神情落寞，真真可憐。

    “是朕不好，說話不仔細(xì)，倒叫你傷心，”在心底嘆口氣，圣上坐到她身邊去，柔聲道：“可朕也是無心之失，你脾氣也發(fā)了，朕的面子也下了，可該高興了吧？”

    錦書側(cè)過頭去看他一眼，眼底有一閃而逝的譏誚，卻沒說話。

    圣上活了這么多年，從沒對(duì)誰低聲下氣過，這些日子以來，為叫她心意回轉(zhuǎn)，將前半生沒做過的事兒、沒說過的話都做了一遍，說了一遍，然而她這般無動(dòng)于衷，甚至視若無睹，將將壓下的惱意，不免再度上涌。

    “朕同你俯首作低，由你欺負(fù)，你便給朕幾分情面，”將帶過來的那盞酒送到唇邊，他一口喝了一半兒，只留半杯在里頭，方才遞過去：“且嘗一口，好不好？”

    專注的瞧著她，圣上道：“就一口?！?/br>
    錦書沒有應(yīng)聲，只伸手將他手臂推開，拒絕意味明顯。

    圣上下頜瞬間收緊，目光轉(zhuǎn)涼，盯著她看一會(huì)兒，忽的冷笑一聲，將杯中半盞殘酒飲了，猛地湊過身去，捏住她下巴，吻上之后，渡進(jìn)她唇內(nèi)。

    除去宮宴那夜，他再?zèng)]對(duì)她做過什么，驟然如此，反倒叫錦書一驚，轉(zhuǎn)瞬的驚惶過后，她便反應(yīng)過來，雙臂抵在他胸膛，用力外推。

    然而，男人的力氣哪里是小女子所能匹敵，她勉力推了一會(huì)兒，腰肢卻始終被他按住，掙脫不得，直到那口酒被咽下，方才得以解脫。

    那酒氣熱熱的，辣辣的，曾經(jīng)如同勾魂□□一般，將她帶向深淵，甫一入口，便叫她連連咳嗽，面色漲紅。

    這叫錦書想起那夜的狂亂與痛苦，勉強(qiáng)壓抑的恨意迸發(fā)，想也不想，便一記耳光重重甩了過去。

    圣上原是能躲開的，只是瞧見她堅(jiān)韌神情中隱含的潰然無助，不知怎么，竟沒有躲，連伸手揮開她手臂都沒有。

    “啪”的一聲脆響，那記耳光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的落在他面上。

    熱辣辣的，像是方才她咽下的那口酒一樣。

    “夠了吧？”方才一番推諉糾纏，圣上衣襟有些亂，瞧一眼眼眶通紅的錦書，道：“朕喂了你一回，你回了一耳光，咱們這就算是扯平了？”

    錦書胸脯劇烈起伏，氣息也急，縮到床榻里去，恨恨看著他，沒說話。

    “你不說話，朕就當(dāng)你是認(rèn)了，將這事兒掀過去?！?/br>
    “等著吧，”圣上站起身，隨手摸一把臉頰，盯著她，目光勢(shì)在必得：“有你心甘情愿的時(shí)候?！?/br>
    一句話說完，他也不看錦書神情，轉(zhuǎn)身往外間去了。

    陳嬤嬤等人在外頭侍奉，見圣上與錦書二人先后往內(nèi)室去，心中不免擔(dān)心，只是沒接到吩咐，總不好跟過去。

    豎著耳朵等了一會(huì)兒，也沒聽到什么，正覺松口氣，便聽一記響亮耳光聲傳來，登時(shí)有些心焦，唯恐圣上怒氣上來，將本就嬌弱的夫人打出個(gè)好歹來。

    然而沒過多久，她們的憂心便全然轉(zhuǎn)為驚駭。

    圣上心平氣和的出來，向一側(cè)宮人道：“去備盆水，再取幾塊來?！?/br>
    陳嬤嬤瞧見圣上臉上隱約腫起的掌印，嘆口氣，道：“強(qiáng)扭的瓜不甜，圣上何必非要為難。”

    “嬤嬤說的，朕早就想過，”圣上往一側(cè)椅上落座，淡然道：“既然將她帶到這里來，便是再三考慮過，不會(huì)言棄了?！?/br>
    陳嬤嬤畢竟不是主子，雖然有先太后的情面在，這種事也不好多說，掃一眼內(nèi)室，道：“夫人性情剛強(qiáng)，絕非一朝一夕所能更改，圣上若是心急，將人逼得太緊，反倒不好?！?/br>
    她這話說的含糊，圣上卻聽出其中真意，低頭道：“朕自有分寸，嬤嬤只管照顧好她便是。”

    陳嬤嬤在心底搖搖頭，不再說話了。

    錦書本是一直冷著圣上的，畢竟他手里捏著承安和姚家，她被鉗制住命門，上天下地皆無門，等那記耳光打完之后，便更加冷漠。

    圣上知道她心中惱恨，倒不為難，只當(dāng)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如既往的小意溫柔，維系著表面上的相安無事。

    如此到了二十九日這天。

    “夫人，”陳嬤嬤進(jìn)門時(shí)，臉上尚且遺留幾分擔(dān)憂，瞧了錦書許久，方才期期艾艾道：“楚王殿下……往前殿去了?！?/br>
    楚王殿下？承安？

    他往含元殿來做什么？

    西南之事已了，他近來又沒差事，加之同圣上親緣單薄，倘若無事，怎么會(huì)過來？

    還是說，他知道了什么？

    錦書心頭既驚且疑，然而這會(huì)兒，什么都顧不上，騰地自椅上站起，便急匆匆往前殿去。

    “夫人！”陳嬤嬤拉住她：“老奴同您說一句，本是不忍，但您心底可得有數(shù)，不能糊涂?！?/br>
    錦書這會(huì)兒心神大亂，然而也知道陳嬤嬤話中有理，在原地站了一會(huì)兒，叫自己定下心來：“我不會(huì)冒失，倘若他這次過來與我無關(guān)，自是皆大歡喜，可若是與我有關(guān)……”

    她沒有再說下去，抿緊了唇，匆匆往前殿去。

    承安不動(dòng)聲色的查了幾日，抽絲剝繭之下，方才找出幾分端倪，順線去尋，到最后得出的結(jié)果，竟叫他心頭發(fā)寒，半日說不出話來。

    也是。

    先前妻子重重異態(tài)，在這一刻，都找到了答案。

    她那樣聰敏，大概早就發(fā)現(xiàn)不對(duì)，只是不欲叫他擔(dān)無用之心，便只按在自己心里，一句話都不曾提。

    怨不得，那一回圣上往他們宮中用膳，送走之后，她神情便有些不安。

    再上一次，往含元殿侍疾歸來，她便大病一場(chǎng)。

    乃至于，她消失在圣上忽然起意舉辦的宮宴之后。

    原來如此！

    “我有句話要問父皇，”心中哂然，承安顧不得其他，徑直往含元殿去：“可否請(qǐng)父皇屏退左右？”

    圣上坐在御案之前，神情淡漠的瞧著他，擺擺手道：“都退下。”一眾內(nèi)侍垂首退出，只留寧?？偣苁塘⒃趥?cè)。

    承安抬頭打量這個(gè)親緣單薄的父親片刻，倏然冷笑，也不遮掩，開門見山道：“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