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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時(shí)辰,便轉(zhuǎn)頭去看圣上。 他正淡淡的望著窗外,似乎也沒了聽書的興致。 想起之前圣上說的那句“別理我”,錦書也不曾開口驚擾,只是重新轉(zhuǎn)過頭,等待他思慮結(jié)束。 誰知道,她未曾開口,圣上卻開口了。 “并不是每個(gè)君主都會(huì)這樣,”他忽的轉(zhuǎn)過頭,伸臂握住她手指,低聲道:“只有算計(jì),卻無溫情?!?/br> 錦書聽得一愣,隨即才反應(yīng)過來。 ——圣上說的,是方才說書先生口中的那位皇帝。 她笑了一笑,輕輕應(yīng)了一聲:“是?!眳s沒有再跟多說。 圣上靠近她些,似是保證一般,再度低聲道:“朕就不會(huì)。” 錦書帶著詫異的目光落到圣上面上,他也不閃躲,只平靜的回視她,等待她的回應(yīng)。 似乎是秋水凝波一般,他面上不起絲毫波瀾。 也只有隱藏在衣袖下的手指,才能在輕顫之中,讀懂他的忐忑。 錦書聽得頓了頓,等斜陽越過她面容,照到桌上茶盞時(shí),方才極輕的喚了一句:“……圣上。” 卻沒有再說別的。 “再英明神武的人,也會(huì)有自己的感情與不可違逆的心意,”圣上語氣誠摯,道:“皇帝也是人,也會(huì)動(dòng)心的?!?/br> “——便是傳說中的圣王,也難以例外?!?/br> 錦書聽得心中一動(dòng),正待說話,意欲離去的說書先生,卻先一步開口了。 “尊駕說的不對(duì)。” 說書先生一個(gè)故事講完,賓客三三兩兩的離去,他也正收拾東西,便聽見圣上說話了。 上前一步,他反駁道:“自古圣王皆是心系天下蒼生,以民為重,哪里有為了兒女私情,而影響千秋大業(yè)的?豈不荒唐!” “便是有,”他皺眉,補(bǔ)充道:“也是商紂幽王之流的昏君,斷非明君所為!” 他徑直抖著胡子說的高興,一側(cè)的寧??偣軈s驚的險(xiǎn)些叫一顆心,從喉嚨里跳出來。 哪兒來的說書先生,這樣不知趣,湊過來胡說八道! 這種關(guān)頭,若是惹惱了圣上,腦袋和脖子說不準(zhǔn)就得分家。 到時(shí)候,他們這種伺候在周邊的人,還能撈著好? 圣上被他反駁,卻不惱,只是看著他,從容道:“你也只是從正記野史中聽了幾句,又不曾親眼見過,親耳聽過,如何能真的知曉,皇帝心中是否有情?” 說書先生被他噎住,頓了頓,怒視著反駁道:“你又不曾做過皇帝,如何知道他們心中有情?” 他這句話問得刁鉆,頗有些莊子與惠子問魚之樂時(shí)的樣子,圣上不欲暴露身份,一時(shí)之間,居然真的被他給噎住了。 說書先生看他說不出話來,自覺是辯贏了,得意一笑,拱了拱手,飄然離去。 圣上此生,大概還不曾被人這樣噎過,偏偏還解釋不得,正禁不住蹙眉,就見錦書抿著唇,低頭偷笑。 像是偷吃到了魚的貓,笑得眼睛彎彎,叫人禁不住想去摸摸她的頭,再撓撓她的下巴。 恍惚之間,圣上心口哽住的那股氣,似乎全然消失了。 “胡鬧。”他看著她,道:“朕被人冷嘲熱諷了,你卻在這兒笑話朕?!?/br> 語氣斥責(zé),卻無怒意,只有隱約的縱容與愛憐。 “您怎么不問一問,為什么我敢笑話您?” 錦書知他并不惱怒,只笑著同他解釋:“還不是知道圣上大度,不會(huì)同我這般的小女子計(jì)較?!?/br> “你才不是因?yàn)橹离薮蠖龋笔ド夏抗馍钌?,眼底卻是寵愛,低聲道:“你只是知道朕心疼你,便是被你取笑,也舍不得說什么罷了?!?/br> “活該,”錦書難得嬌俏的嗔他一眼:“若不是圣上非要喜歡我,哪里會(huì)有今日之事?” 她一雙眼睛生的美,黑白分明,靈動(dòng)皎皎,春日的桃花一般旖旎嬌艷,目光微斜時(shí),更是顧盼神飛,明光四射。 圣上被她目光掃過,心便軟了一半,更舍不得說什么重話。 只是,他怕自己因此在她面前失了底氣,反倒叫這小嬌娘得意,便故意板起臉來,輕聲斥責(zé)道:“放肆!” “圣上說的是,確實(shí)是我太過放肆?!卞\書莞爾一笑 ,眸光似是星海一般璀璨。 指尖在他手心里勾了勾,似是無意,又似是有意。 她低聲道:“圣上盡管罰,好不好?” 圣上看她如此情狀,哪里說的出什么 ,只深深的看著她,短短幾字,卻是情意萬千。 “——朕哪里舍得?!?/br> 錦書看著他,卻不說話,只是笑。 圣上既愛她這般嫣然模樣,又惱她萬事都不肯開口,卻處處吃定他的淡然,左右四下已經(jīng)無人,索性湊過去,含住了面前花瓣一樣的唇。 同那副軟硬不吃的態(tài)度不同,她的唇,既軟又嬌,像是某種酥酥的糖。 溫綿的吻過去,桂花的甜香在唇齒中蔓延開來,他在她唇上輕輕一咬,終于松開。 “方才朕是為了哪個(gè),才去同他爭(zhēng)辯的,別人不知道,你也不知道? 可是你倒好……” “不覺感激也就算了,反而同別人一起笑話朕,”圣上屈指在她額上彈了一下,輕聲斥責(zé):“沒心肝。” “哪有,”錦書笑著狡辯:“許是我的心肝全給了圣上,別處便空不出來了,自然沒有?!?/br> “那朕便再還你一副心肝,叫你日后長(zhǎng)些記性,”圣上走在前邊,緩緩下樓時(shí),低聲跟她說:“可好?” 錦書同他愈發(fā)親近,倒是少了尊卑克制,說起話來,也更加自在。 “圣上雖是天子,卻也是凡人,”她搖頭道:“如何能分一副與我?” “朕是天子,自然同別人不同?!?/br> 圣上重新扶住她腰身,攬著她走出茶樓,低聲道:“普通人只生有一副心肝,而朕,卻生有兩副。” “兩副?”錦書詫異道。 “怎么這樣吃驚?” 圣上低頭看她,含笑道:“——你也是朕的心肝。” 錦書聽得臉一熱,隨即笑了。 “說書先生口中的那位君主,大概也如同圣上這般,最是長(zhǎng)于甜言蜜語,撩撥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