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額頭上冒出來的虛汗，想起符欽若把他之前在客棧寫的那幅字也拿回來了。

他一個警醒，連忙四處張望了一番，回到符欽若的房間，看到裝行李的箱子立在雕花大床旁，忙走過去放倒箱子查找。他記得符欽若分明放在一個筒子里拿回來了，怎么這會兒不見了？

施詩磊倒吸一口冷氣，心道他該不會拿去給爺爺奶奶看了吧？！

他急急忙忙從樓上下來，正巧碰見符奶奶從外頭回來。她看他六神無主的樣子，訝然道，“這是怎么了？”

“呃，沒什么。”施詩磊不敢在奶奶面前失了情態(tài)，轉(zhuǎn)而笑道，“奶奶您這么快就回來啦？”

“超市也不遠，我買個湯圓就回來?！狈棠涛⑿φf，“你這么快就分好了？”

施詩磊以前常干這種活，他撓撓頭，“嗯?！?/br>
這個時候，書房的門打開了。施詩磊看到符欽若，松了口氣，卻聽到他對奶奶說，“爺爺讓進來說些事?！?/br>
“都快做飯了，還說什么？”符奶奶稍有些不滿，看到符欽若還杵在門里面，還是把手里的購物袋交給施詩磊，“拿到廚房里去放吧，放冰箱里，別化了。”

他怔了怔，接過來應(yīng)道，“好?！?/br>
“你先休息一下，點一點行李什么的，待會兒跟奶奶一塊兒做飯。”符奶奶笑瞇瞇地說著，轉(zhuǎn)而也進了書房。

施詩磊看符欽若根本就沒有要出書房的意思，見他還留著門沒關(guān)，走過去可憐巴巴看他。

符欽若苦澀地笑了一笑，輕聲說，“你隨便找點事情做吧，我們快說完了?！?/br>
“說什么??？”他委屈道。

“說你?！狈麣J若看他緊張得整張臉都紅了，聲音變得更輕柔了，“沒事兒，晚上帶你去看燈?！?/br>
施詩磊苦著臉，“我怕。你們跟談我的賣身契似的?！?/br>
符欽若忍俊不禁，“也沒什么不對。說完話，你就是我家的人了。”

“真噠？”他眨巴了兩下眼睛。

“嗯?！狈麣J若手扶在門上，“你先休息吧，乖?！?/br>
施詩磊很驚訝自己竟然會用到賣身契這個詞。

他上一次有這么強烈的感覺，已經(jīng)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他訝異于自己竟然還能把那個時候的感覺記得清清楚楚，并且能將兩者聯(lián)系起來。

當時他坐在院長辦公室外面的走廊里，院長辦公室的門也是關(guān)著的，里面坐著院長mama還有即將領(lǐng)養(yǎng)他的養(yǎng)父。

在前一天，院長mama就把施詩磊帶去冰屋吃了他有生以來第一碗刨冰——天知道一碗究竟有多貴，在當時來說，那是孤兒院的小朋友想都不能去想的奢侈品。

那時他還不叫施詩磊，就是施施，前一個字是素未蒙面的父母留給他的姓氏，后一個字，代表了他本身的孤苦、伶仃、卑弱，以及，渴望被同情和憐憫。

雖然是三伏天，但商場里的空調(diào)還是讓體溫降下來，面前晶瑩雪白的紅豆刨冰冒著冷氣，吃了兩口便凍得施施腦袋疼、嘴巴也沒知覺。最后，這一碗五元錢的刨冰施施只吃了五口，算下來一小勺一元錢，連他自己都覺得可惜和對不起院長mama。

院長mama也不禁露出了不滿的神情，縱然只是一閃而過，可還是被施施看得一清二楚。

但她后來還是變得如平常那樣的親切，把一個好消息告訴他：一位當?shù)胤浅Ｓ忻臅嫾乙震B(yǎng)他當養(yǎng)子，在之前的某一天，施施跟小朋友們在院里玩耍時，他已經(jīng)看過他了。書畫家很喜歡他，愿意給他最好的生活，以后別說是刨冰，就連奶油大蛋糕也是想吃就能吃到。

所以在施施的印象中，對于這位養(yǎng)父的第一印象就是紅豆刨冰和奶油蛋糕，但這些和孤兒院走廊陰森森的氣息等同不起來。

他不知道他們談?wù)摿硕嗑貌沤K于完成了交接。他在椅子上睡著了。

是養(yǎng)父把他推醒過來，映入施施眼簾的是一張相貌堂堂的臉，聲音也是溫柔而充滿磁性的，說，“施施，跟爸爸回家吧。”

“咦？怎么家里沒人嗎？”忽然，一個敞亮又開朗的聲音叫醒了發(fā)呆的施詩磊。

他回過神來，見到一家三口從外頭走進來。先進屋的女人施詩磊記得，就是那天拉符欽若去相親的女人，他忽然意識到，剛才爺爺說要回來吃飯的人，是符欽若的姑姑。

“你好。”施詩磊連忙站起來，椅子卻往后挪出了響聲。

符棲螢看到家里有陌生人，奇怪地打量了他一番，忽然一怔，好像看到多荒謬的事情似的，耐不住說，“今天還真是大團圓了。”

第40章

施詩磊一聽這話就不是原本的意思，奈何她是符欽若的家人，也不好爭這口氣，只好禮貌地笑了笑，“你們好。”

“你好。”符棲螢一邊笑著，回頭對跟在身后的小女孩說，“叫哥哥好。”

小女孩不過就五六歲大，更像她爸爸多一些，眼睛大大的，rou嘟嘟的嬰兒肥，仰著臉眨巴了兩下眼睛，還有些不好意思地貼在mama腿邊，聲音軟糯，“哥哥好?！?/br>
施詩磊蹲下來，“你好。”

“欽若呢？”符棲螢說著，徑自往書房走，敲了兩下門，朝里頭喊道，“爸、媽，我們回來了?！?/br>
里面?zhèn)鱽砝戏蛉说穆曇簦斑M來吧。”

施詩磊連忙回過頭。

門開得不深，還留了一半符棲螢就進去了。進門以前她回頭對自己的丈夫交代道，“你跟思思等一會兒，我進去跟爸媽說些話?！?/br>
她轉(zhuǎn)身進門的一瞬間，施詩磊看到了符欽若。

但他沒有看到他。

符欽若背對著門，跪在老先生面前。

門再度關(guān)上以后，施詩磊更顯尷尬。好在他經(jīng)多了人事，這點情況倒是難不倒他。他看小女孩還站在自己面前，面對生人沒有幾分恐懼，反而看他看得很好奇，眼睛忽閃忽閃的。

“你叫思思呀？”施詩磊對她笑，“跟哥哥名字好像。我叫施施?！?/br>
思思歪著腦袋看了看他，咧嘴一笑，“施施哥哥?！?/br>
“真乖！”施詩磊知道小孩子不外乎就是那幾類，抬手摸摸她的腦瓜子，問，“幾歲啦？上幾年級？”

卻是她的父親在旁邊問道，“今天過來的？”

施詩磊抬頭，面對這張知識分子斯文的臉，起身道，“嗯。”

他的態(tài)度不冷不熱的，摸了一下口袋，抱歉道，“我今天沒帶名片?！咭恪！彼斐鍪?，“在浙師大教書?！?/br>
一個教書匠還能印名片，恐怕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