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館內(nèi),藏的可都是經(jīng)典,多有千金難求的古書。今日剛來時,他交上官帖,換了一塊牌子。隨即便有小吏將他引薦給一楊姓老者,令其帶著他熟悉事務(wù)。此人玉簪高髻、眼窩深陷,頷下一撮花白胡須,生得一副老學(xué)究的模樣,身上穿著葛黃袍,腳下蹬著黑皂履,甚是簡素。蕭索恭恭敬敬喚他一聲師傅,跟在他身后聽他一一介紹:“這前院左三間是編纂部,右三間是修繕部;后院左三間是裝裱部,右三間是臨摹部。聽說你學(xué)問深厚,不如便去編纂部幫忙吧?!?/br>“是?!笔捤髅淼溃岸嘀x楊師傅用心安排?!?/br>老楊笑道:“蕭監(jiān)生不必客氣,令物盡其用、才盡其能,原是老朽分內(nèi)應(yīng)做之事。編纂部安靜,你的性子大約也適合?!?/br>蕭索又彎彎腰,問道:“楊師傅是前輩,還望日后多多教導(dǎo)學(xué)生。不知楊師傅在哪一部?”老楊拈一拈胡子,道:“老朽在對面修繕部,蕭監(jiān)生若有事,可以隨時過來找我。”說著將他領(lǐng)進(jìn)了編纂部。這三間大屋不曾隔斷,圍墻擱著一圈桌案,上面書籍堆得小山一般,桌后坐著的人都甚安靜,各自做著手里的活計,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修圣賢書。蕭索忽生羨慕之情,眼睛盯著座椅從左到右看了一圈,才聽老楊指著前面一個穿墨綠衣衫的年輕人說:“這個是編纂部的劉思文先生,蕭監(jiān)生以后便跟著他,若有疑慮,可以盡情發(fā)問,不必怕麻煩?!?/br>他說畢,便走了。蕭索向劉思文拱拱手,后者板著一張嚴(yán)肅的面孔將他帶到一張空桌前,又將自己岸上的一疊書抱過來給他:“醒世恒言,你編這一本。”說罷,自行回去修書,不再理會他。“可是……”蕭索動了動嘴唇,終究沒有問出口,翻開那摞書,見里面盡是皇帝里摘抄的內(nèi)容,大約這一本專門寫帝王的醒世恒言。他研開墨、鋪好紙,準(zhǔn)備先將有用的句子摘抄在一處,然后再行編排。就在這一字一句地斟酌中,時間過得飛快,不知不覺便到了散班之時。蕭索揉揉眼睛,見眾人都在收拾東西,便也理了理自己案上之物,同眾人作別而去。他今日收獲頗豐,部里的人都安靜斯文,不在編書時,對他也很是熱情,甚好相處。中午用飯時,他們還聊到過去弘文館里的秘聞,又問蕭索的生平,聽說他十一歲中秀才,都說他很像從前學(xué)問淵博的神童高秀才。蕭索甚歡喜。唯有劉思文,對此不聞不問,再未和他說過半句話,期間也從未和任何人說過半句話。蕭索也不介意,大約他天性孤僻安靜,也是有的。散班之后他沒有直接回去,而是跑去東城的青桐大街,在路邊逛了一時。街邊最有名的,便是飲中仙酒樓和鴻漸茶樓,人聲嘈雜、車馬簇簇,其生意興隆,門外便能窺到一斑。蕭索沒敢進(jìn)去,只在遠(yuǎn)處瞧了瞧,覺得真好。沈硯在飲中仙上高座,順著窗戶遠(yuǎn)遠(yuǎn)便瞧見一個藍(lán)色的清瘦身影立在街角,可憐兮兮的,似乎想上前又不敢上前,只好挨著墻根看看。他一著急,差點追出去,但聽見身旁的飲酒聲,只得忍耐下來?!皠偛耪f到哪兒了?”“說到喝酒不誤事兒上了!”對面微微發(fā)福、瞇著一雙眼的中年人說。“啊,對!”沈硯忍著心內(nèi)的燥火,一拍桌子,勉強(qiáng)裝出一副笑容?!斑@酒可是天下一等一的好東西,一杯療百病,兩杯解千毒,這三杯四杯下了肚,快活神仙也不如?。『葌€酒還要受限制,還不如不做這勞什子官兒!老大人算是熬出頭了,我們且受罪著呢!”對面人拍手道:“妙啊,正是這話!老夫今日碰見將軍,才算是得遇一知己??上Ю戏蛞涯暧饣?,實在是晚認(rèn)識了將軍這許多年。幸而老夫已辭官致仕,否則還不知有多少規(guī)矩要守,成日拘束著,連酒都喝不痛快!你說這朝廷管天管地,管得了咱們吃喝拉撒么!即便管得了,他也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兒??!不瞞將軍說,皇帝這招兒實在不怎么樣,老夫正是因此辭的官?!?/br>沈硯笑著點點頭,目光落在窗外,見那人進(jìn)了一間門臉高大華貴的店鋪,檐下匾額上寫著“真武商行”四個字。“唉,老大人就清閑了,我們可還得熬著。”他收回目光說,“再說,誰像老大人呢,又能干、又運(yùn)氣。聽說當(dāng)年擴(kuò)建南山冰庫,因差事辦得好,連先帝都曾下旨褒獎過大人。有這樣的功績在,廖輝、廖煌兩兄弟又爭氣,從不讓大人您cao心,大人自然可以高枕無憂地賦閑了。我們又哪里有這樣的福氣呢!”對面之人哈哈大笑起來,當(dāng)真聲若洪鐘:“將軍謬贊,老夫可不敢當(dāng)。況且將軍也過謙了,就說平北狄、征西戎這兩項功勞,就已經(jīng)夠?qū)④姵砸惠呑恿?,只是將軍看不破,還是舍不得辭官啊!不過將軍這句話說得倒是中肯,當(dāng)年擴(kuò)建冰庫,我們的確是費(fèi)了不少勁兒,也算當(dāng)?shù)闷饘④娺@句夸獎。”蕭索又出來了,耷拉著腦袋,臉色似乎比進(jìn)去時蒼白一些,看來毫無血色。沈硯暗暗嘆了口氣,繼續(xù)和對面之人胡扯。此人姓廖名子亭,原是工部員外,也是羽林副將廖輝那位辭官賦閑的爹。飲冰案里,工部為殺手埋尸的原因,如今很難再查。首先陳幾道必然不會吐露實情;其次年深月久,那些尸身雖因地基有石灰而保存完好,但后期遇水一沖,也灼得面目全非,況且即便能辨認(rèn)出面目,仍舊很難追查到他們的身份;另外此案乃是陳年舊案,距今已有二十多年,線索幾乎無法追蹤。沈硯曾設(shè)想過無數(shù)破案之法,終究胎死腹中,難以付諸行動。躊躇之際,忽然想起當(dāng)日廖輝的話,他曾說他爹在工部任職許多年,印象最深的便是擴(kuò)建冰庫這件工事。此言頗有蹊蹺。當(dāng)初廖輝說是因為開山極難,因此他爹廖子亭難以忘懷,但卻說不甚通?;始也⒎沁@一項開山的工事,況且后來他查閱舊檔,發(fā)現(xiàn)此冰庫是在天然山洞的基礎(chǔ)上擴(kuò)建而成,縱然需要開山擴(kuò)建,大約也沒有如此費(fèi)力以致一個任職工部幾十年的官員,賦閑后居然還對此念念不忘。這里面必定有一件不為人知的隱情,所以廖子亭才對此事印象深刻。沈硯如今,便要從此人入手追查。廖子亭酷愛飲酒,據(jù)說昔年曾因醉酒受過先帝申斥,但他固習(xí)難改,仍舊濫飲貪杯,幾次醉酒后與人大打出手,消息傳進(jìn)宮內(nèi),差點丟掉官職。沈硯今日起個大早,便是故意來飲中仙“巧遇”他的。此人白日縱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