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潑天降下一場雷雨，沈硯昏昏沉沉地醒過來，見天色陰沉、雨點密集，本想出去活動活動筋骨，只得改為被人攙扶著在屋中溜達。

他喚過一個小侍衛(wèi)，命他將阮桐帶過來。不多時，便見侍衛(wèi)打著油傘，將一瘸一拐的阮桐送了來。

沈硯看他還要拜，忙道：“行了，不用鬧這些虛禮了?！?/br>
阮桐只福了一福，“謝將軍?！?/br>
沈硯問他：“我記得你曾說，你家敗落前，也是詩禮簪纓的大族。你從小讀書寫字的，學問應該也不錯吧？”

阮桐垂目道：“將軍之言我可擔不起，只不過讀過幾本書，些許認識幾個字，稱不上有學問?！?/br>
“反正比我強！”沈硯招招手，令他桌案前坐下，“從今日起，你就當我的西賓，教我念書，幫我寫字兒。”

阮桐忙直起身：“這怎么行！將軍還是另請高明，我做不了這事的?！?/br>
“做得了，做得了?！鄙虺幨疽馍磉吶税此?，道：“我說你做得了，你就做得了。我又不去考試，又不想做什么學問，不過是想多認幾個字兒，能聽懂些典故罷了。那些老朽冬烘的腐儒我可受不了，就你這樣長得年輕俊俏的公子講書，我才聽得進去?！?/br>
阮桐笑道：“將軍出口成章，何須用我來教？況且……蕭公子文采斐然、學問深厚，讓他來教，豈不更好？”

“千萬別跟他說！”沈硯瞪著一雙眼睛，“我如今只是私下學學，犯不著嚷出去丟人現(xiàn)眼，更不想告訴他。素日皇上出口成章，我伴駕時日不短，也學得出口成章了，其實不過是個空架子，一寫字就完蛋?！?/br>
阮桐會意，這大概是想悄悄進益，不好意思告訴蕭索。“那將軍想從什么書讀起？”

“先不用忙?！鄙虺幪值?，“我口述，你執(zhí)筆，先擬一封奏折來，把昨日墜馬之事跟皇上解釋解釋?！?/br>
他自然不會說自己是為救蕭索才受的傷，更不敢說自己跑去祁王的射圃和蕭索私會。

因此奏章中只說，他是為查飲冰案才去的射圃，誰知坐騎聞到香料受了驚，便把他顛了下來。又說多謝皇上掛懷，還親賜御藥，天家恩德，他如何感激不盡，只能鞠躬盡瘁以報云云。

寫完奏章，他便命沈三兒送去言府，請他代呈御前。但言浚在御史衙門辦公不在家，沈三兒遂又將奏折送去了專管章奏的通政司。

沈硯上完折子百無聊賴，聽見阮桐輕輕柔柔的嗓音念書，又覺得像催人入眠的小曲兒，根本鬧不清說的是什么。

他此刻腦海里全是中秋節(jié)，只盼著蕭索快來與自己相見。因此這書還沒學半章，便不耐煩地推到了“明日”，又吩咐人速速準備十五的果品，心思卻早已不知飛向何處去也。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熬夜到凌晨更新這章的，結果一睡就睡過去了，還以為發(fā)過了，下午才發(fā)現(xiàn)并沒有，日常腦殘……

這章跑劇情，下章寫中秋，準備開葷。

第47章中秋節(jié)上

沈硯的傷到中秋時便已無礙，若不刻意抻著，也覺察不出酸痛。他拘了幾日，早已不耐煩，乍一痊愈，喜得上躥下跳，將府中的雕花瓦踩壞了一片。

十五這日清晨，天尚未明，他便著急忙慌地坐上馬車，一路投胎似的趕到南城，從萱花坊后一帶的思遷樓里進，丟給鴇兒兩錠金子，改換行裝后，又從后門悄悄溜了出去。

十一早已等在外面，拉開青皮馬車簾，將他帶到蓮花街后的小蓮蓬巷暫候。這條巷子正對著一個斜岔口，曾有風水先生來相看過，說此處地形犯煞，因此人煙稀少，只有不明就里的外來租客常在此居住，但如今正逢淡季，所以門可羅雀。

蕭索清早起來，穿戴好了，知會過善姑便按著約定的時辰地點去找沈硯。他手里捧著一只包袱，也不知里面裝的什么，珍貴小心的樣子倒像抱著一只活鳳凰。

沈硯遠遠看見他，便忙迎上去問：“可算來了，抱的什么東西，這樣寶貝，跟抱兒子似的！”

“等久了吧？”蕭索咬著嘴唇，“原是想今日去你府上做的，但這東西需要些時日才能制好，所以便提前備了?！?/br>
沈硯接過掂了掂，又打開一瞧，見里面是一只黑陶罐裝著滿滿的圓鴨蛋，碧青蛋皮浸在鹵水中，像一壇子月亮。

之前蕭索還住在將軍府時，沈硯有一晚在宮中值夜，翌日晨起皇上見他眼下烏青，心下不忍，便留他在宮中用早膳，賜了一桌子小菜。其中有一碟漬鴨蛋，他回來贊不絕口，夜里睡覺猶自咂嘴回味。

“這是我腌的，你以前說宮里做的好，不知這個合不合你的胃口?！笔捤髡f話時，神色甚是靦腆。

他有些難為情，這禮的確寒酸，甚至稱不上一個“禮”字，可他也沒有別的貴重之物可以相送，只有這個，只有自己動手。

沈硯低頭親親他臉頰，笑道：“合胃口，自然合胃口，你腌的鴨蛋，我還舍不得吃哩！難為你竟還記得，連我都忘了。”

蕭索勾勾嘴角：“你喜歡就好?！?/br>
他們回到將軍府時，才剛剛吃早飯的時辰。沈硯早早命人備下的，各式早點只等他回來上桌。

如今他得了鴨蛋，卻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了，迭聲命人去切兩盤子來，想想又吩咐：“別……別切兩盤了，切完都沒了！還是一盤好，一盤節(jié)省些，細水長流?！?/br>
蕭索捧著手里的豆?jié){碗笑說：“你就切罷，沒了再制，又不是什么好的?！?/br>
“誰說不是好的？”沈硯捏捏他鼻子，“你親手所制，自然是最好的了?！?/br>
蕭索欣喜之余，低頭摸了摸自己腰間墜著的珍珠王，自己窮其一生大約都送不出這般珍貴罕見的禮物，但能做點什么讓他高興，還是可以的。

“發(fā)什么呆？”沈硯拍拍他，將自己手邊幾只碟子換到他面前，“這些都是甜的，我盯著他們做的，應該合你的口味?？斐孕艺埩艘话嘈?，吃完帶你去后面湖上聽?！?/br>
“聽戲？”蕭索想起當初在涿陽沈宅，那戲子唱的“王八兔子”之詞，不免疑心。

沈硯又遞給他一碗粥，笑道：“放心罷，都是正經(jīng)戲文。我能想出的你們文人喜歡干的事兒，大約也就是聽戲了。正好這個認不認字兒都能跟著聽。”

蕭索道：“你喜歡什么，就做什么好了，不必遷就著我。文人并非只能寫詩聽戲，也能看你舞刀弄劍的?！?/br>
“果真？”沈硯心內(nèi)已樂開了花，見他乖巧地點點頭，湊過去耳語：“那喜歡做你，行不行？”

蕭索唰地紅了臉，目光躲閃片刻，竟點了點頭。沈硯覺得自己周身血液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