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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沾上他血的,回家都茶飯不思、精神恍惚,中了邪一般。他尸身旁散落著一封狀紙,正面是密密麻麻的小字,背面一個紅彤彤的“冤”字。不僅如此,那狀紙上還有近百名今科試子的簽名與手印。眾人聯(lián)名上書,中心大意就是一句話:“求朝廷查舞弊、辦貪官、清吏治、肅考紀,還莘莘學(xué)子以公正?!?/br>蕭索得到消息,震驚不已,實在難以想象,那個幾日前還在痛斥衙門推諉、武人禍國的人,此刻已永久地消失在了時間的洪流中。他還沒回過味兒,衙門的公人忽然浩浩蕩蕩找上門來,銬鎖枷號地將他關(guān)進了刑部地牢。而來抓他的人,正是言浚。第27章鋃鐺入獄天從西邊陰沉過來,昏光中掛著幾縷紫云。已是掌燈時分,恢弘寬闊的上陽宮前吊起兩盞水缸大的金龍宮燈,一路順著天街漸次亮起來,夜靄隨著燈火匯聚成河,滔滔逐月而去。麟德殿外紅黑相間的大理石面映出兩個垂首侍立的小內(nèi)監(jiān),兩人的絳紅袍子都被光影奪去了華彩。桓曄一身黑金飛龍袍,正立在案前寫字。手里那只宣城紫毫在面前的澄心堂紙上來回游走,漸漸勾成“四海歸一”幾個字。言浚端著印泥彎身候在一旁,微微抬頭道:“皇上的字,寫得越發(fā)好了?!?/br>“言卿何時也學(xué)得這般曲意逢迎了?”桓曄淡淡一笑,“先帝在時,常說朕的字結(jié)構(gòu)松散,乍看有形,卻無□□,難成氣候?!?/br>言浚笑道:“愛之深,責(zé)之切。先帝一心疼愛皇上,父愛之深,才待皇上如此嚴厲。若這字還不好,天下當真沒有好字了?!?/br>桓曄莫測高深地看了他一眼:“這話不實,父皇心里最疼的人,明明是祁王叔。朕的字,也的確趕不上他?!?/br>“皇上,”言浚忽然直起身,望進他雙眼,“亡國之君才練得一手好字?;噬先f世明君,自然寫不出瘦金體。”桓曄驀地一笑,丟下筆,揉了紙團,道:“朕今日還真的見著好字了。”抬抬手,商淮立刻呈上一張下等熟宣。“見字如見人吶。朕吩咐禮部,不許他們謄錄今科的卷子,就是要看看試子們的字。殿試時雖也看得見,眾人卻大都緊張,歪歪斜斜亦屬尋常,大約寫不出好的。倒不如看這背著人寫的字了?!?/br>言浚抬眼瞧了瞧,只望見黑黢黢一片,看不清字跡,便點頭道:“皇上心思別致、目光如炬,自然能甄出好苗子來?!?/br>桓曄卻嘲諷地笑了:“這是今科頭名的卷子,文章不錯,也配得起這個名次。字比文章還好,朕甚喜愛。只是這人品,可惜了!”“今科頭名?”言浚鎖緊眉頭,“可是剛剛下獄的蕭索蕭秀才?”蕭索頭上套著黑布罩,項上戴著重木枷,跌跌撞撞被押進了暗無天日的地牢。他剛摔在一片冰涼的石地上,頭罩便被摘了去。眼前兩個身穿官服、腰間佩刀的獄卒,一個正給他解枷,一個丟給他件號服。“敢問二位官爺,此處可是御史衙門的大牢?”這里連扇窗子都沒有,只有房頂開著幾個氣孔,卻不像是御史臺那等斯文衙門的大牢。“御史臺?”兩個獄卒仿佛聽見什么笑話,“想什么呢你!御史臺的衙門,豈是人人都有資格進的?就是我們刑部的大牢,你也只能待在這關(guān)平民的地牢里,還夠不著天牢的門呢!”蕭索黯然道:“是了,是我糊涂了。即便身陷囹圄,還是要分三六九等的。”“行了,行了!”獄卒不耐煩道:“進來這么多人,就沒有比你更矯情的!趕緊換上號服,寫信叫你家人來交銀子!”“交銀子?”蕭索怔然,交什么銀子?獄卒道:“我說你是真傻,還是假傻?這刑部大牢白給你住么!吃喝拉撒,簇新的號服,哪一樣不要錢?告訴你啊,不交銀子沒飯吃,咱們這里不興送飯,反正餓死你我們也不擔(dān)責(zé)任!”蕭索頓覺為難,沈硯去了東南剿海盜,將軍府與他相熟的只有沈三,他與自己不甚熟悉,也未必支使得動,要他到哪里淘換銀錢去。“官爺,學(xué)生并非京城人士,舉目無親,家中又貧寒,實在無錢可交。您能不能通融通融,待學(xué)生的冤情申了,再來補交?”獄卒哂道:“你這廝甚不懂規(guī)矩,你當這是菜市場呢,還讓你賒賬!等你的冤情申了,你怎么不說等麒麟下了蛋!”蕭索默默不語。另一人道:“罷了,罷了。我看他這身衣裳倒像是官用的織錦,速速扒了下來,拿去當鋪換幾個錢交上便是?!?/br>“哼!”先前那獄卒嗤道:“沒錢還穿官用的衣裳,文人最是刁滑!”說畢,強行解下蕭索的外袍,兇狠狠地去了。蕭索嘆了口氣,爬起身,將那囚服拿來穿上,勉強擋一擋獄中的陰寒之氣。這間牢房甚是整潔,墻角一張木板床,上面鋪著茅草薄褥,還附帶一床素被。房中有張小桌,上面擱著半根蠟燭,除此之外,再無別物,真正是環(huán)堵蕭然。他剛坐定,對面忽然傳來叫聲:“喂,蕭索,是你嗎?”“閣下是哪位?”蕭索嚇了一跳,沒想到在監(jiān)牢里也能遇見熟人。“是我,歐陽旭??!”那人在昏暗中拍了拍胸脯,“我聽聲音像,沒想到還真是你?。 ?/br>蕭索隔著包鐵的欄桿一瞧,對面人那雙眼睛,果然有幾分歐陽旭的神采?!皻W陽兄,連你也被關(guān)進來了!”歐陽旭嘆道:“唉,別提了!都是李鳳城惹的禍,他這一死,可坑苦我了!聽說皇上命御史臺和刑部詳查今科舞弊案,一下子抓進來近百名試子!老天怎么不長眼,我可是在那張陳情書上簽了名、蓋了手印的,難道還能自己告自己不成!”“歐陽兄莫急,想來刑部的大人們,會還咱們清白的。既來之,則安之吧!”今日言浚帶著圣旨批捕蕭索時,將軍府只有他和幾個小廝在,十一隨沈硯去了泉州剿海盜,沈三兒去了軍中,都不在家。官差不容申辯,只念了一遍捕文,便給他上枷戴銬。蕭索又驚又急,更有七八分的不知所措,忽見言浚冷臉在馬上坐著,更是云里霧里鬧不分明——今科作弊之事與自己有何干系,此事又與言御史何干!他不敢拒捕,又想著此心清明,不怕一時蒙冤,圣上終能還他清白,便只喊了幾句冤,并未抗爭。只是蕭索原以為自己要被關(guān)進御史臺,誰知卻進了刑部大牢。他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竟有踏足刑部的一天,還是以此種方式進來的。平生際遇,當真難言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