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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原本難辦,將軍有顧慮,也是應(yīng)該的。學(xué)生在這里已添了不少麻煩,原不該再勞煩將軍,此事將軍只當(dāng)沒聽過罷?!?/br>他言語里透著落寞,神態(tài)中帶著酸楚。委屈隱忍的樣子,比任何時候都可憐??蓱z,便是可愛??蓯?,又豈會沒有人愛?“蕭公子別誤會!”沈硯見他凄凄垂頭,心里一疼,忙忙解釋:“我既答應(yīng)了給蕭公子伸冤,君子一諾,豈能食言而肥?本將軍并非不管,只是此事由我揭出,有些不妥。這樣,我先將此事的始末緣由寫成文書,再附上一封信,讓十一親自送到都中,交給御史臺的言大人。他們言官御史,正該管此等事。他又與我交情甚好,到時再請他向圣上奏表,你看如何?”蕭索本以為事情要擱淺,心里禁不住一陣陣失落向上涌,誰知他竟想得如此周到,不禁怔了一怔,躬身一揖,道:“多謝將軍。”沈硯起身去扶他,一個激動沒站穩(wěn),堂堂大將軍竟被椅子絆了一跤,正跌在蕭索身前。他跪在地上的模樣,可嚇壞了蕭索。“將軍這是何意?”蕭秀才手足無措地扶他,著急的表情與平日不冷不熱、不卑不亢的模樣大相徑庭。沈硯大樂——這一跪,跪得值。蕭索自覺失態(tài),整整姿容,跪下與他叩個頭,道:“學(xué)生萬萬受不得將軍大禮,請將軍受還此禮。”十一在旁笑著打趣:“爺,蕭公子,你們兩個倒像夫妻拜堂似的!”沈硯暗喜,深贊他家十一機靈。蕭索卻冷下臉來,正色道:“沈公子,這話不當(dāng)說的。學(xué)生一介布衣,又是男子,如何能開這玩笑?即便學(xué)生身如草芥,不怕污蔑,大將軍卻是金尊玉貴。此言若被有心人聽去,豈不帶累了大將軍的名聲?”十一笑意僵在臉上,伸伸舌頭,無言以對。沈硯如墜冰窟,心里落起雪來,卻也不好說什么,只得淡笑道:“蕭公子說得是,都是家人說話不注意,你……不要介意。這封呈文中尚有許多細節(jié),本將軍鬧不清楚,還請蕭公子一同看看。”蕭索微微頷首,走到案邊,見桌上鋪著一張澄心堂紙,紙上七涂八抹,墨點黑跡蹭得到處是,還有不少劃掉重寫的字。沈硯只顧著失落,竟忘記藏拙,俊朗的老臉一紅,抽開那張紙,支吾道:“這個……本將軍不過是隨意涂鴉,隨意涂鴉?!?/br>他揉掉紙團扔給十一,戰(zhàn)戰(zhàn)兢兢拿起筆,心虛地問:“蕭公子知道得清楚,不如你說,我只寫?”“好?!笔捤魅鐢?shù)家珍地道:“永延五年初,朝廷征涿陽縣糧兩萬三千七百六十四石九斗七升,其中衿米……”一句話的功夫,沈硯已揉掉三四張紙。蕭索一本正經(jīng)自顧自地說著,全沒注意他的為難。筆頭在臉上撓撓,沈硯訕訕問:“蕭公子,那個……衿、衿米的‘衿’……怎么個寫法?”蕭索一怔,低頭看見桌上四散的紙團,惋惜不已——那可都是李后主的澄心堂紙。他上前一步,猶豫道:“將軍,此事學(xué)生知道得清楚,先已寫過兩封呈文,更熟悉些。不如由學(xué)生代寫,您檢閱,如何?”沈硯長舒一口,嚴(yán)肅地點點頭:“嗯,蕭公子說的很是。事情還是你來寫更詳盡,本將軍到底是局外人,看看就行了?!?/br>蕭索也不揭穿他,坐到案前,挽袖、鋪紙、研墨、提筆、落字,動作神情一絲不茍。沈硯便在下首坐著,手里端杯茶,卻不飲,目光只望著梨花案邊。他神情異乎尋常的認(rèn)真,點漆瞳子灑出溫潤光芒,落在紙上,暈開一層水紋。手指握著烏黑筆桿,愈發(fā)顯得細白修長。中指邊緣微微一點凹陷,仿佛時光沉溺其中。他瘋了。沈硯想。可他唇邊的弧度那樣柔潤,在瘋之前,他好想嘗一嘗。不到一柱香的時間,蕭索便將一篇案情復(fù)雜、線索眾多、陳述冗長的呈文明明白白寫就。他吹干墨跡,捧到沈硯身前,躬身請他閱覽。沈硯被他驚醒,慌亂地接過呈文,見上面工工整整寫的一水蠅頭小楷,字跡清正秀直,結(jié)構(gòu)嚴(yán)謹(jǐn)飽滿,像他的人。大將軍不懂書法,連懷素、張旭都能記混,但僅憑直覺,認(rèn)定這字極好。他只顧著欣賞贊嘆、犯花心思,卻沒聽到蕭索出言叫他。待看完全篇,忽略那些不認(rèn)識的字,沈硯不覺生出幾個疑問:“此事尚有不明之處,依我看,不如先查查再說。”蕭索不解:“不知將軍所說不明之處,指的是什么?”沈硯雖然學(xué)問不行,但論起人情世故、官場斗爭,卻比他明白得多,指著呈文道:“你看,你這里說,涿陽縣連年來都有虛報火耗、冒領(lǐng)恩賜銀的情況。但你想想,這樣大的事,是區(qū)區(qū)一個涿陽縣令能做到的嗎?”蕭索眉頭緊蹙,沉默不語。沈硯繼續(xù)道:“何況涿陽是個附廓縣,府衙與縣衙在一個城里。這么大的事,豈能瞞過府衙,讓涿陽縣令一手遮天?”“將軍是說……”蕭索腦中靈光一現(xiàn),“難道將軍昨日在府門前,阻止學(xué)生向府臺大人伸冤,硬將學(xué)生帶回來,就是因為猜到府臺陳大人也牽涉其中?”沈硯笑說:“我哪有那么神,憑空便能猜到?只是官場之事,我多少還是了解的。你來我府里找陳幾顧之前,必然先去過府衙,但衙內(nèi)的官卻沒受你的狀子。”“不錯?!笔捤鞯溃骸按耸绿?,又與縣衙內(nèi)的官員有關(guān)。學(xué)生不敢讓縣令大人知道,便直接去了府衙告狀。誰知府衙內(nèi)的典吏以府臺大人不在為由,拒受學(xué)生的狀子。學(xué)生沒辦法,才跑到將軍府門前告狀?!?/br>沈硯搖搖手,示意他寬心,接道:“正是這個話了。陳幾顧不受你的狀子,無非三個原因:一是,此事背后另有身份顯赫之人,他不愿為了你招惹他們;二是,他自己本身就牽涉其中,你告的人就是他的同伙?!?/br>“那三呢?”沈硯冷笑:“三,就是這兩條都占了,他既是涉案人員,此事背后也還有別人。你想,人家擺明不想受你的狀子,你卻偏要往上送,還鬧得人人皆知,這不是逼著他們來殺你滅口嗎?本將軍當(dāng)時見事不對,又見陳幾顧要擒你回去,才將你強留了下來。”蕭索又向他行個禮,道:“學(xué)生愚鈍,這才明白將軍的一番好意。多謝將軍出手相救。”沈硯拉他坐,讓他不必總是道謝,又問:“你可知此事還有蹊蹺之處?”第7章嚴(yán)詞挽留沈硯所說的蹊蹺之處,是蕭索的父親。假如涿陽縣瞞報他父親的死訊,是為了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