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的價錢。

因為在夜市里賣的，本就是見不得光的東西。

但對方只是個孩子。

攤主像揮蒼蠅一樣揮了揮手，把刀收進(jìn)了一個箱子里。

那孩子卻仍舊站在那兒，腰板挺直，氣定神閑。他的手指又加了一根。

攤主有些疑惑，仔細(xì)地看了看這個孩子，見他穿的衣料雖然不是最新的，但卻是最耗時的；他腰上戴的玉佩，即使把整個夜市的東西都加在一起恐怕也買不了。

攤主不禁動容起來。

他用手指比了比孩子出的數(shù)目，表示詢問，也表示他開始正視這位客人。

那孩子點了點頭。即使他被面具遮住了容貌，但攤主似乎都能夠看見他微笑的樣子。

攤主做了個手勢，表示成交。他又從箱子里拿出那把刀，遞到孩子面前。

孩子仔細(xì)地看著刀鞘、刀身，似乎他真的很懂一般。最后，他回刀入鞘，表示驗貨完成。

孩子從袖子里拿出一顆明珠，開口說道：“我的身上沒有帶這么多錢。不過只要你拿著這顆明珠，到花家的任何一家錢莊，只要開口說出今晚的數(shù)目，花家人就絕對不會為難你，而且還可以保證你的安全?！?/br>
攤主不禁動容。難怪能出得起這么大的手筆，原來是花家！

他小心地接過那個明珠，道：“既然是花家人的保證，在下自然信得過?！?/br>
花家有世人難以想象的財富，也有世人爭相贊譽的品格！

上天好像十分偏愛他們。

孩子道摸著那把刀，輕輕嘆了口氣：“很久沒有見過這么有趣的東西了。可惜。”

這實在不像一個孩子說出來的話。好像他已見過很多很多，已經(jīng)到了“不動心”的階段。好不容易尋找到一件有趣的東西，可惜，只有一件。

若是普通的孩子說這樣的話，別人只會一笑了之，只會覺得他是在故意裝大人，誰也不會當(dāng)真。

可他是花家的人！

攤主眼神一亮，道：“小公子，在下還有點別的有趣玩意，您要不要看一看？”

花滿樓本來已經(jīng)拿起那把刀轉(zhuǎn)身要走，聽到這句話，立刻回過頭來：“當(dāng)然要看。”

攤主看了看左右。

左右仍然十分轟動。絕沒有任何一個人在看著他們。

所有人都被孫瘸子和何大嘴吸引了注意力。

攤主鬼鬼祟祟地從他的箱子里又拿出一樣?xùn)|西，又鬼鬼祟祟地遞給花滿樓。

拿出來的東西是個圓筒。

花滿樓拆開圓筒，倒出一樣?xùn)|西，是一個卷軸。

他緩緩地展開，泛黃的頁面上，黑色的墨跡帶著古舊的香味。

即使還沒看清字，就覺得一股震懾之力撲面而來。

“永和九年，歲在癸丑，暮春之初，會于會稽山陰之蘭亭，修禊事也。”

二十一個“之”字各個不同，好像要在月光下破紙而出！

饒是帶著面具，攤主也能看出孩子的震動。孩子已站立不穩(wěn)，腳步向后一仰，拿著卷軸的手也顫抖起來。

許久，他才深吸一口氣，重新裝好卷軸，放在攤位上，道：“攤主，這幅字是假的?！?/br>
攤主眼神一亮，似乎到現(xiàn)在，才終于做出一個決定。

他收回卷軸，道：“既然已經(jīng)被小公子識破，那就沒辦法了?！?/br>
卻在低頭的瞬間悄悄對花滿樓說道：“烏雀巷十三號，靜候公子大駕?！?/br>
花滿樓點了點頭。

他輕輕地拾起那把長刀，巧妙地避開人群，走了出去。

攤主看他走了之后，也收拾了攤子。不一會，這兒就什么痕跡也沒有留下了。

韓夜心不知不覺松開了花滿樓的手，被前仆后繼的人群擠著。終于，他一個踉蹌地從人群中擠了出來，墊腳遙望人群的中央，只見烏黑黑的頭頂，花滿樓小小的身影已經(jīng)被淹沒了。

巷子里的人越來越多，說話聲也越來越大了。

在鬼市不能說話的禁制似乎已經(jīng)被打破。

韓夜心揉了揉被擠得酸痛的胳膊，退到一邊站定。他想起花滿樓所說的話，決定就在這里等他。

不一會，那堆圍在攤位前的人開始吵了起來。又過了一會，人群忽然散開，站在中央的兩人，一人拿著一口刀，如斗紅眼的公雞一般，盯著對方，試圖找出空隙。

接著便是噼里啪啦的打斗聲。

兩個人越斗越烈，人群散得更開。韓夜心不得不又向后退了幾步。不過也幸好如此，他看見花滿樓站在攤位前，似乎正在和攤主談話。

鬼市的巷子本來就小，哪里經(jīng)得起兩個武林豪客在這里打斗？不一會便東西亂飛，雞飛狗跳，怒吼聲，打斗聲，混成一團(tuán)。

孫瘸子的刀一個橫掃，旁邊攤位上的東西都被他掃落下來，一個香爐直直地向韓夜心門面沖來！韓夜心下了一跳，連忙躲開，可是那香爐來的太快！

他忽然被人一扯，香爐從他的耳側(cè)飛進(jìn)身后的巷子里，許久，才聽到落地的聲音。

一只手緊緊地抓著韓夜心，宛如鐵鉗。

韓夜心回頭望去，忽然望到一張猶如樹皮的老臉。

“?。　?/br>
他嚇得往后一跳，但那只手卻仍舊緊緊地抓著他。

這是個老人，她的臉已經(jīng)完全只剩下灰黑的皺皮，一只大大的鷹鉤鼻，兩只眼睛也像鷹眼一樣凸出來。

她穿著黑色的衣服，佝僂這身體，手如鐵爪一般抓著韓夜心，直直地盯著他，道：“好漂亮的小娃兒！”

韓夜心被她盯得十分不舒服，去拂那只抓著他的手，道：“老奶奶，謝謝你剛才救了我?！?/br>
老婦嘿嘿笑了起來：“沒事，沒事。是壞人不長眼睛?！?/br>
韓夜心怎么也拉不開那只抓著他的手。那個老婦盯著他的目光，讓他毛骨悚然。

很不其然地，他想起來的是狼外婆。

“狼外婆”也挎著一個籃子。她忽然送了手。韓夜心正松一口氣的時候，“狼外婆”從蓋著紅布的籃子里拿出一個東西：“好孩子，這個送給你?！?/br>
韓夜心想起花滿樓說過，在鬼市，千萬不能接受陌生人給的禮物，便連忙搖手：“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