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規(guī)制了。茵陳這是頭一回來，看看滿壁的金碧山水, 直覺得眼暈。

    皇后顯然對外客的造訪并不歡迎, 但因為上官茵有了正經(jīng)的封號，也算半拉婆媳的關(guān)系，所以且要讓她三分面子。

    她前腳進門, 宿星河后腳就跟了進來。原本結(jié)成同盟時, 她可以是很好的一柄利刃, 但自己中途改了主意, 有些事不需要借助外人之力也能辦成，就擅自把這柄利刃閑置了。現(xiàn)在看來，請神容易送神難。當這柄利刃扭轉(zhuǎn)刀鋒時，確實變成極大的阻礙，讓她不得不費心思去應(yīng)付。

    茵陳臉上一派純質(zhì)，坐在玫瑰椅里，笑著說：“娘娘如今身子是越來越沉啦，我前陣子身上不好，晉位后也沒來瞧過娘娘。今兒趁著得閑，上您這兒給您請安來了。近來天氣燥熱，娘娘要防著暑氣兒，大喜也就是這兩天的工夫了吧？瞧娘娘精神頭很好，小皇子落地必定結(jié)結(jié)實實的。”

    她一頓客氣話，皇后也不好做臉子，只是虛應(yīng)著：“承你記掛，我這兒一切都好。上回讓人算了時候，左不過也就這兩天罷了，要是趕得巧，怕正和聞長御同天呢。”

    茵陳哦了聲，回頭沖星河一笑，“那倒確實是巧了，我年輕，也不懂這個，聽老輩兒說，就是同天有孕，同天生產(chǎn)的也不多。說有的孩子性子急，早早出來了；有的孩子性子慢，愿意在娘肚子里多呆兩天?！?/br>
    星河莞爾，沒好說只有催生才能掐得那么準。為了讓皇后下臺，她周全著：“那也沒準兒，天底下巧合的事多了，鬧得不好哥兒倆一樣的脾氣，湊個好事成雙，也是有的?！?/br>
    茵陳笑得兩眼彎彎，“那是那是，這么著可真是天大的福氣了。”說著左右看，“聞長御怎么不見呀？我還想給她問個好呢?！?/br>
    皇后不大耐煩，隨口應(yīng)了一句：“先頭還在的，吃了一塊蒸糕，說堵在心上了，想是回去歇著了吧！”一面有意沖底下人吩咐，“把長御叫來，就說上官良娣要見她?！?/br>
    “不不……”茵陳忙道，“娘娘代我問個好就成了，怎么能讓懷著身孕的人遷就我呢。不過……長御畢竟懷著龍種，這么長時候了，還不晉位，這是為什么呀？”

    橫豎茵陳是不怕得罪人的，她說話直籠通，專捅人肺管子。

    不讓長御晉位，當然是為了便于控制。一旦有了名分，就得另外指派宮室。一個懷著皇帝血脈的女人，脫離了掌握就像魚入大海，到時候誰又買誰的帳？所以這聞長御也是個可憐人，正經(jīng)懷著龍種，皇后卻不松口。皇帝又不管內(nèi)闈的事兒，她落在皇后手里，將來是個什么了局，誰也說不上來。

    皇后對外自有一套合理的說辭，“位分不過一句話的事兒，我是想著等她生完了，給她來個雙喜臨門。長御跟了我十來年了，換了不知冷熱的人伺候她，我也不放心。索性留在我這兒，底下人熟門熟道一塊兒照應(yīng)了，也省得麻煩?！?/br>
    茵陳立刻做出了滿眼的崇敬：“娘娘這心田真沒說的，長御多大的福澤啊！”說罷又抿唇一笑，“我中晌聽說延齡公主入宮了，小時候公主還給過我糖吃呢，多年不見，公主好么？”

    皇后說好，“她瞧聞長御去了，她們自小交好，有好些私房話要說呢?！?/br>
    這么一來就斷了念想了，人家說私房話，哪個不知趣的硬往前湊？反正溫室宮就是這么個情形，要見長御見不著，要見公主也見不著，那還在這兒干什么？瞧皇后那張要死不活的臉？

    茵陳回身對星河說：“我坐的時候長了，小腿肚子轉(zhuǎn)筋了?！?/br>
    星河忙道：“我給你捏捏?！?/br>
    她說不，“活動活動就好了?！边呎f邊起身，對皇后拱手道，“來了這半天，擾了娘娘清凈，您目下可得好好休息。那咱們就走了，等小皇子落了地，再來給娘娘賀喜?！?/br>
    皇后巴不得送走瘟神，因此連句“常走動”之類的客套話都沒說。只是偏過頭吩咐跟前宮女：“替我送送上官良娣?！?/br>
    行完了禮，茵陳和星河從溫室宮退了出來，茵陳咂咂嘴，“這皇后，真是好大的做派。上年冬至我在山池院看見她，那時候還是個謹慎周到的模樣，這會兒搖身一變，充上大鉚釘啦?！?/br>
    星河轉(zhuǎn)過視線看向遠處宮闕，嘆息道：“人嘛，在什么位置擺什么姿態(tài)。先皇后大行后，她叫左昭儀壓了整整八年，這八年來后宮誰記得還有個她？等到一朝揚眉吐氣，可得好好松快松快，擺架子，翻臉不認人了，什么都干得出來。”

    “不就是窮開心嘛，我看皇上到這會兒也沒把她當回事，要不她那肚子裝得了才怪。還有她娘家，一個兄弟從騎都尉提拔成了射聲校尉，從六品換正五品，這算什么？皇后外家每必封公侯，到她這兒全不算數(shù)了，這皇后干得也窩囊。”

    大概正因為窩囊，才會生出蠻橫的野心。不甘于逢年過節(jié)才被搬出來，就得憑借為數(shù)不多的機會努力爭取。

    回到東宮時，天色已經(jīng)不早了。這會兒上衙門，坐不了多久還得回來，索性不去了。她進麗正殿，在里頭美人榻上瞇瞪了一會兒。茵陳是個通透的姑娘，她不會沒頭沒腦纏著人不放，知道什么時候撒嬌討巧，什么時候各玩兒各的。

    夏日的午后，四面檻窗洞開。窗上垂掛著一層薄薄的綃紗，從暗處往明亮處看，有種如夢如幻的味道。殿前的廊廡外金絲竹簾半卷，高低錯落的光越過金紅闌檻投在細墁上，偶然一陣風(fēng)吹來，一排竹篾發(fā)出輕輕的脆響。

    如果無事，這樣的時節(jié)正是最好的時節(jié)。

    星河還記得自己初入宮那會兒，太子沒到肩挑社稷的年紀，她伺候他練完了字，就趴在旁邊的小桌上午睡。初夏已經(jīng)熱起來，穿著薄薄的衫子，身上捂出一身汗，連頭發(fā)都濕津津的。夢里感覺到無邊的涼意，夢見自己在花樹下挖酒，醒來卻發(fā)現(xiàn)太子正在給她打扇。

    小小的少年，眉目朗朗，她剛醒來迷迷糊糊的，辨認不出他是太子還是越亭。懵了半天才回神，正要開口說話，太子指了指她臉頰下的桌面，“夢見什么好吃的了？瞧瞧這一臉的唾沫！”

    唉，青梅竹馬，兩無猜疑。雖然后來知道是他有意倒水誣陷她，回想起來依舊感覺溫暖。

    其實他們都是渴愛的人，要不是和她一同進宮的那個女侍中的死打醒了她，她會覺得這樣的日子也很好。權(quán)力的中心，沒有一天是太平的，皇子的女官將來終究是最親近的人，自然不能容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