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后覺地朝賀崇秋跑過去。

他跑得有些氣喘?！俺缜铩恪阏f的，第一次犯病，是因為五年前我差點被撞的事情嗎？”

賀崇秋并沒有回答。

“你之所以總是出現(xiàn)錯覺，總分不清周圍人誰是我，寧愿對那些陌生人溫柔以待，只是擔(dān)心……任何一個與我相似的人，任何一個可能是我的人受委屈，甚至意外出事嗎？你那么擔(dān)心，只是因為，怕這個錯覺癥加重，發(fā)生什么令你后悔的事情嗎？——”

文越然加快步伐，一把從背后抱住賀崇秋的腰。

“……賀崇秋先生，你是這么想的嗎？這……是你真正的心結(jié)嗎……”

聞言，文越然只覺得他抱住的人輕輕嘆了口氣，賀崇秋輕手掰開文越然的手，轉(zhuǎn)過身，他低頭按住文越然的肩膀，“從我將錯覺癥的一切對你傾盤托出，那一刻，我就被你‘治愈’了，我確實會有錯覺的時候，但我只要想到，你，文越然，努力地在我認出你前認出我，珍惜著我們倆在一起的時光，將我放在心上，我就并不害怕病癥纏身，也并不因此而感到恐懼。我一直在好轉(zhuǎn)，在邁出自己的一步，可你似乎還不明白……你還始終停留在我出現(xiàn)錯覺的時候，我認錯人的時候，你也會心痛，也會苦惱吧，那為什么還要身陷那些苦惱之中呢？然然，我已經(jīng)……走出來了，我在等著你，你呢？”

文越然低喃了聲：“我……”

“有時候，真相很重要嗎？追根溯源很重要嗎？心理咨詢師在咨詢過程中總想將事情的邏輯與秘密一一尋找掘出，可治療的最終目的不是讓患者從心理的負擔(dān)和魔爪中脫離開來嗎？……然然，你說對嗎？”賀崇秋看著眼前依舊迷茫的文越然，他輕聲：“……我想，我們現(xiàn)在都需要冷靜一下?！?/br>
賀崇秋松開手，他灑脫地朝文越然揮揮手，像是要給予對方時間空間，讓文越然徹底想清楚，文越然站在原地，看著一臉釋然的賀崇秋快步朝著相反方向離開，他的身影漸漸被街道的小鋪燈光所遮蔽，文越然一直盯著，直到眼睛被燈光刺得有些發(fā)酸，這才捂住眼睛，失落地低下頭。

文越然這才發(fā)現(xiàn)，在他擔(dān)心賀崇秋的同時，他也被人擔(dān)心著，在他陷入各種煩惱，各種痛苦時，賀崇秋也許早從那些痛苦中走出，伸出了手，只等著自己握住，一起出來。

雖然賀崇秋所說的他的好轉(zhuǎn)、治愈，在文越然看來有些太過順利，甚至順利的有些不可思議。但如果說自己就是賀崇秋長久以來的心結(jié)，為因為果，一切因為自己的行為撥亂反正也不算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他想，他應(yīng)該去接受這樣一個賀崇秋，一個患著fregoli錯覺癥，但深愛自己，最終回到最好樣子的男人。

————

賀崇秋走了一條和回公寓完全相反的路，直到離文越然很遙遠，他才緩下步伐，徑直向不遠處那輛黑色轎車走去。

如果文越然在這兒，大概就能認出這個熟悉的車牌號，正是剛剛上演生死時速，甚至差點撞傷他的車輛。

見賀崇秋走過來，車里的人似乎笑了笑，隨即打開車窗，將腦袋探出來。有些出乎意料，車里并不是什么陌生人，露出的是林睿那張笑瞇瞇的臉。

賀崇秋面無表情地叩擊車門，示意林睿下車，對方倒是沒想太多，一打開車門，賀崇秋一把將林睿拽起，毫不客氣狠狠揍了他一拳。

林睿有些發(fā)懵，大拇指擦了擦嘴角的傷口，他似笑非笑：“崇秋，你這見面禮也太大了吧？”

“你為什么去撞他?！辟R崇秋一向溫暖燦爛的面容如今滿臉戾氣?！耙皇俏易Я怂话眩F(xiàn)在可能就到醫(yī)院去了??！”

林睿打哈哈道，“我怎么知道文越然一點都沒注意周圍情況?。窟@不是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嗎……況且，我這不是幫了你一把嗎？賀崇秋，都兩年了，你到底還想裝多久妄想癥病人？你的妄想癥癥狀早就減輕很多了，也很少患病了，如果哪天把實情暴露了，知道真相的文越然只會更生氣。”

“……我知道。”賀崇秋有些懊喪，他狠狠一拳打向墻面，“可你不該逼他?！?/br>
“你這樣讓他重新承受一次你患病的痛苦，才是真正的逼他。三年前，他為了讓你好轉(zhuǎn)，費盡心思，又找我和賀臣商量，每次看到你和別人親密，他忍氣吞聲，不讓自己胡思亂想，還想著體諒包容你，笑話……一個課業(yè)優(yōu)秀、前途無量的心理咨詢師，在治療妄想癥愛人時，最終自己逃避受不了的現(xiàn)實，患上了妄想癥，落得這個下場，如果有選擇，他寧愿死掉吧！——”林睿冷笑。

五年前，賀崇秋與文越然畢業(yè)，戀人親密，無限美好。

三年前，賀崇秋患上fregoli錯覺癥，與陌生人當(dāng)著文越然的面親熱，兩人彼此痛苦，文越然陷入一年地盡力治愈與痛苦沉默之中，最終將賀崇秋拉出深淵。

兩年前，賀崇秋病情好轉(zhuǎn)，而文越然與他的關(guān)系卻愈發(fā)生疏，林睿診斷對方患上了卡普拉格妄想癥。

對文越然進行治療時，對方反應(yīng)很激烈，只是不停重復(fù)，那個認不出他的人，根本不是他的愛人，如今的賀崇秋只是一個與五年前賀崇秋長相相似的陌生人罷了，他的戀人一定是患病了，只要好起來，他就能回來，可文越然根本就不相信賀崇秋康復(fù)了，反而覺得大家在騙他。為了不刺激文越然，賀崇秋只能重新扮演那個令他傷心的fregoli患者，周旋于各個陌生人之間，再次把文越然的心剜開。

賀崇秋沉聲?！啊闪指?，你說過的，這次刺激治療后，他會漸漸接受好轉(zhuǎn)的我，但他太謹慎了，總是小心翼翼，不肯向前一步。而且……他似乎，不認得你了……”

“是嗎？”林睿聞言，愣了愣，隨即朝兜里探去，似乎想摸根煙出來?！斑@小子，我可是他的學(xué)長，他以前找我借了多少心理學(xué)資料……竟然裝作不認識我。”

賀崇秋嘆了口氣?！叭蝗凰?/br>
“不過他討厭我也是應(yīng)該的。”林睿情緒有些低落，幾下都沒點燃煙?！叭昵?，我沒有及時發(fā)現(xiàn)他的異樣，沒有及時將你治好……后來還聽了你的鬼話，對他強制使用半吊子催眠，讓他陷入我們構(gòu)造的假象之中，重新回到你患病的記憶點，他討厭我……也是應(yīng)該的啊……”

賀崇秋握緊拳頭。

“快了，我既然已經(jīng)好起來了，他也會好起來的，不是嗎？”

第16章卡普拉格16

16.

文越然覺得，最近的一切事物都在向不可思議的順利方向流轉(zhuǎn)。

勘破了一直以來困擾心頭的賀崇秋的秘密，文越然感覺兩人之間長久的屏障與猜疑在緩慢破碎。賀崇秋一點點像拼拼圖一樣重新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