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話是，他也不愿意相信屈玉會那樣對待他的授業(yè)恩師。

屈玉的一言一行，他也是看在眼里的。

“旻初，你清楚屈丞相嗎？”

陸涼沒有回答他。

“屈玉叔叔他是宗伯伯的門生，是我父親的師弟，宗伯伯在世的時候，經(jīng)?？渌?，但他卻不喜歡別人夸他，常年皺著眉，我從來沒有見過他笑的樣子。”

“我聽說他小的時候也是會笑的。屈玉叔叔是平民出身，他的父親據(jù)說很好賭，欠了很多錢，就把他們母子賣了，自己消失了。他們被賣到了……好像是西方一個城鎮(zhèn)，過的好像很辛苦，沒過幾年，屈玉的母親也死去了。挺可憐的。”

“聽說買他的家主不許他笑。原因是，覺得他笑的不如自家兒子笑的好看，你說，是不是很可笑？”

“后來，大概就不會笑了。不過他還是挺厲害的，和府上一個男孩兒一起跑了出來，宗伯伯剛好在那里處理公務(wù)，就把他帶了回去。起初只是讓他端茶送水，后來見他聰穎，學(xué)東西快，便收了他作學(xué)生。我開始去宗府的時候，他就在很久了?！?/br>
說到這里，董緋突然暗自好笑，“今天真是糊，他是我父親的師弟，我都那么大了，他自然是在宗府很多年了。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們幾個小孩兒小的時候老喜歡找他玩兒，就是……喜歡逗他你懂吧，他又不會笑，怎么逗都是皺著眉，但他從來不兇我們。梁渠趁他午睡在他頭上插了滿頭的野菊花，他醒過來都是好脾氣地摸摸她的頭，然后自己把花摘下來?！?/br>
“所以宗家出事，我們第一反應(yīng)都是不信，可是舉報(bào)的人，偏偏是屈玉。我信宗伯伯，我也信屈玉叔叔，起碼那時候我是這樣想的。”

“可是就在不久前，他的手下用那么齷齪的手段害死了一個無辜的百姓，雖然我也知道，遷怒于他，不是理智的。但是我也確實(shí)明白過來，他在有些方面，確實(shí)不像我們認(rèn)識的那樣，簡單純粹。宗伯伯說他看不透這個學(xué)生，小時候我們還不懂，現(xiàn)在，也算是有了和他一樣的感覺，屈玉，其實(shí)我們一開始就沒有看透他。”

說完這些，嗓子有些干啞，董緋又閉上嘴，吞了一下口水，發(fā)現(xiàn)陸涼一直盯著他看。不由得有些心虛。

陸涼自然也瞧見了他臉上的窘迫，見他不自然地想要往里鋪挪動，幽幽開口，聲音低沉發(fā)顫：“我勸你別亂動?！?/br>
今夜的月光特別好，透過紗窗照進(jìn)來，映照得陸涼雙目光亮，好看是好看，卻莫名像喜歡在月光下仰首嚎叫的某種動物。

陸涼從來沒有停止過對董緋的渴望，雖然時機(jī)還沒有成熟。

董緋也覺得自己在床上扭來扭去不是很像話，于是很快安靜下來，一動都不敢動。無比乖巧地睜大眸子，睜了一會兒想到夜深了，該睡覺了，就要閉上眼睛。

陸涼：“灼華?！?/br>
董緋：“……嗯？”

陸涼：“我很窮。”

董緋：“……沒事，我有……我有本事可以養(yǎng)你?！?/br>
陸涼不可察覺地勾了勾嘴角，“我曾經(jīng)也是個端茶送水的小廝。”

你不知道，我是誰。你自然不會知道，那天你射箭輸給另外兩位少爺小姐，難受的哭時，是我大著膽子悄悄給你偷來一盒桃酥。

“不過我沒有屈丞相那么幸運(yùn)，我有記憶的時候，爹娘就不在了，我在街上乞討了十幾年，是個跟在老乞丐的小乞丐?！?/br>
他看見董緋滿滿睜大眼睛，看向他。

“后來就被金陵的某個大官帶回了府上，給他家的公子伴讀。不過，還沒有一個月，大官就被抄家了，我運(yùn)氣很好，被差遣去南市買酒，迷了路，回來的時候，就沒了家，又成了個流浪的孩子?！?/br>
“我記得那時候金陵鬧鼠疫，我高燒倒在路上，幸好被路過的大夫救了回去。陸庸大夫，你應(yīng)該認(rèn)識，很有名的御醫(yī)了，老人膝下無子，便收留了我?！?/br>
后面的，你該知道了。

董緋愣了很久，張大嘴巴，不曉得說什么，憋了很久，憋出來一句：“你……從來沒有同我講過?！?/br>
“為何同你講？讓你不開心，像同情屈玉一樣，同情我？”陸涼壞笑。

董緋扭捏一陣，小聲開口“早說，我肯定對你更好些……”

陸涼笑意更深，伸出手探進(jìn)董緋的被子，找到他的手握住，董緋躲躲藏藏，但好歹沒有拒絕他。

陸涼忽然覺得以后若是想要再進(jìn)一步，裝可憐不失為一種好辦法。

“你也不必太過可憐我，起碼我的主子覺得我笑的好看?！?/br>
董緋被他逗笑了，不自覺也反手握住他的手。

陸涼沒有再說話，等董緋均勻的呼吸在耳邊響起時，才閉上眼睛。

第19章第19章

渾渾噩噩了好些日子，在一個夜晚，董緋做了一場夢，在夢里他起初是個睡在襁褓里的小娃娃，一個丹鳳眼的男人眉目含笑，捏捏他的小臉，蹭蹭他的鼻尖，喚他一聲“紅紅”，然后被抱著自己的杏目女人一腳踹出去，還狠狠擰了耳朵。

鳳目男人仿佛不怕痛，被踹開后又眼巴巴湊上來，繼續(xù)逗弄著自己。

然后他的手指開始灰飛煙滅，化成金色細(xì)沙被風(fēng)吹散。然后整個人都消失在了眼前。

接著是那個杏目女人，緊隨其后。

襁褓里的董緋重重落到了地上。

一望無際的黑暗，走進(jìn)來一個紅衣艷艷的少年，右耳戴著奪人眼球的紅色耳飾，像一團(tuán)火焰破開了無盡的黑。

少年嘴角嗜著笑，牽著一個同董緋差不多大小的錦衣女娃，向董緋伸出了手。

董緋已經(jīng)變成了少年模樣，已經(jīng)可以自己站起來。他將手交給了他，和兩人一起走進(jìn)了一座掩映在假山竹林里的府邸，三人讀書射箭捉鴨子的畫面如同走馬燈一樣在董緋身邊放映。

畫面停留在了最后一次放風(fēng)箏，風(fēng)箏被紅衣少年一箭射到了樹上，畫面突然像碎玻璃一樣炸裂開，董緋尖叫著抱著腦袋蹲下去，等他抬頭時，少年站著的位置只剩一枚耳飾。

有人在哭，那個哭得眼睛腫了一圈的女孩子背對著他走開，走進(jìn)了一片風(fēng)沙。

黑暗像潮水一樣見縫插針，涌上來重新將他包圍。董緋撿起耳飾，低著頭向前走，偶爾要摔倒時，會出現(xiàn)一個板著臉的大眼睛男孩扶他一把，后來他的世界人開始慢慢變多，各府的小姐，各家的丫鬟，突然走進(jìn)來一個眉目溫潤的女子，同他品茶，訴說心事。

后來女孩子也消失了，同最開始的兩個人一般。

董緋立在原地，周圍人來人往，他卻不知所措。

他在四下張望，似乎是在等一個人，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在等誰。

有人從他身后輕輕環(huán)抱住他，像環(huán)抱一件稀世珍寶。

董緋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