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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上天尊,貧道送善信一程吧?!闭f罷,便同眾弟子念起了,以超度亡靈。少時,明戒吩咐人用單子蓋住鳳簫放在竹板上,車把式同另一個家人抬了他往觀中停放。那少年將頭發(fā)胡亂綰起,回到坡上林中,牽了自家的馬跟在后面。待安放停當,家人對明戒說起少年救人之事。眾女冠聽他描述十分的驚詫,齊刷刷向這個“女扮男裝”的少年望過來。少年慢轉明眸,也打量著眾女道士。目光忽然掃到門口,只見一個十六七歲,著道裝極標致的女孩子,被人左右扶持著走進來。少年正暗自替她惋惜,卻見她踉蹌著在鳳簫身前跪下去。少年方才明白,這便是死者出家的妹子。錦奴兩手緊抓著竹板的邊緣,呼吸急促的瞪著,白色被單下已變得冰冷僵直的人。掛破的袍袖微微露出一角,那上面被濕潤的泥土玷污。錦奴素知,鳳簫雖然殘疾卻極愛潔凈。轉頭淚眼婆娑的望著家人,顫聲道:“速速回……去……回去報信?!眱蓚€家人向觀主借了馬匹,急慌慌地去了。少年見錦奴哆哆嗦嗦地伸著手,要去掀鳳簫頭上的單子。叫了聲且慢,疾步上前伸手一擋道:“還是別看了吧?”若論親疏,自是鳳弦更近些。可鳳簫比親哥哥,還要疼惜遷就這個異母的meimei。過去的點點滴滴,此時想來越發(fā)令錦奴痛心切骨又追悔莫及。說起來鳳簫是最苦的,可為何偏偏要去恨他了?冷漠鄙夷的態(tài)度,比惡言相向更傷人心。方才若能與他見一面,即便不能打消他的念頭,是否也會讓他稍有遲疑?錦奴抓緊了鳳簫露在外面的衣袖,一面恨著自己。想要放聲大哭,可聲音哽在喉間怎么也出不來。她的師父純全看不過,正待上前勸慰,卻見她身子一軟沒了聲氣。純全驚得啊了一聲,見少年已伸手將錦奴抱起,胸前的衣衫,瞬間被她的淚水打濕。眾女冠望著少年輕輕松松的抱了人,隨純全出去。都暗自驚嘆,這年輕的“小娘子”好大的力氣。少年放下錦奴被請至上房待茶,明戒這才細細打量起他來。行走江湖的女子不是沒見過,似這等年輕又貌美超群的,委實不多見??此┐鞑环?,聽他口音倒不像本地人氏。明戒賠笑道:“敢問小娘子貴姓?”少年怔了一下,那臉色便有些不大好看,暗自道:“難怪她們方才,毫無顧忌的盯著我看,原來是將我當做了女子。娘說,我長得跟外祖父年輕之時一般無二,只是缺少儒雅端莊之氣。唉,臉長得委婉些就罷了。難道連這神態(tài)舉止,嗓音身材也像不成?我有那么女氣嗎?”明戒與純全忽而見他面呈不悅,互相望了一眼。因摸不清少年的來頭,又加了分小心。誰知方叫得一聲“小娘子”,只見那少年瞪著圓圓的大眼,霍然起身來至跟前道:“觀主,道長,看明白些,我是男的,是男的!”明戒師徒唬了一跳。因隔得太近,這才看見那粉白的脖子上,確有不明顯的喉結。純全微微有些臉紅,明戒尷尬的笑了笑道:“恕貧道眼拙,小……小官人的相貌著實……哈哈,著實清秀的很,莫怪莫怪?!币娚倌晖嘶厝プ?,方接著問他姓名及家鄉(xiāng)。誰知那少年起身拱手一禮道:“出門在外,家中長輩再三叮囑說‘逢人只說三句話,未可全拋一片心?!∥也槐阆喔妗2贿^……”少年頓了一下道:“方才那家人說,他家二爺……”忽然想起臨出來時,二舅舅曾說起過這里的風俗,忙改口道:“他家小郎君與太子相厚,莫非是朝中的官宦?”明戒師徒聽了此話也是一愣,純全道:“他家中之事我們委實不知,只聽說父母雙雙病故,靜心(指錦奴)才自愿出家替父母超度的??雌饋砑业篮芤髮崳趺磿ざ獭泵鹘淦沉怂谎?,純全忙住了口。少年看他二人神情,倒像是真的不曉得。既然問不出自然也就無話可說了,辭了二人出來,慢慢往前面去了。到了鳳簫停靈之所,扯了車把式出來,尋個隱蔽處要探他的話。那車把式先還不肯說,被少年一把摜在墻上。伸著細細的指頭點在肋下。頓覺上半身又痛又麻,像是千萬只螞蟻在啃食骨頭。方要張口呻吟,卻沒有半點聲音。他幾時嘗過這等滋味?倒在地上一陣亂滾。少年抄著手退在一旁慢慢觀賞,笑著道:“我不過好奇,既不遂我愿我編不來煩你了。”說罷轉身欲走。車把式慌得拼命抱住他的腿,嘴里嗚嗚的連連求饒。少年撇了撇嘴道:“果然人性本賤!你可愿意說了?”車把式滿臉鼻涕眼淚,雞啄米似的點著頭。少年皺了皺眉道:“我可不曾逼你,是你自家要跟我說的?”車把式難受的要命,使力哼了幾聲。少年這才慢悠悠的,在他身上拍了兩下。說也奇怪,那又麻又痛的感覺立時便消失了。車把式領教了少年的手段,對他生出幾分懼意來。于是再不敢有絲毫隱瞞,將子叔府之事一一相告。少年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卻沒有發(fā)表任何意見。最后特地問了問東城同鳳簫的關系,臨走時扔下一吊錢。直到望不見他的背影了,車把式瞧著手里的錢小聲嘀咕道:“這小官人只怕來頭不小呢?!?/br>少年重新回到停靈之處,女冠們已將靈堂布置齊整,寒生疏雨眼淚汪汪的,跪在供桌前燒紙。來至鳳簫身前,少年默默的站了會子,便往廂房內換下掛破的衣衫,整理了頭發(fā)出來。約莫一個時辰后,靈堂外傳來急促雜亂的腳步聲,鳳弦領著家人沖了進來。少年坐在一旁淡淡的抬眼觀看,只見來人身著鴨卵青素煙羅衫,年歲與自己相當。原本是俊逸非凡,仙露明珠般的人物,此時卻愁壓雙眉眼罩悲戚。那泛著紅絲的眼眸深處,藏著不被人知的秘密與無奈。汗水將他背心的衣衫浸透,望著那黑底白字的靈位,膝蓋來回晃了幾下。若非后面的家人扶得快,險險撲倒在地。這時,門外又走進一個二十四五歲,頭戴黑紗軟角幞頭,身著淺秋色方勝暗紋盤領衫的青年男子。原來,此人正是內侍高品濮洞天。他迎頭與那少年打個照面,若非家人在路上回明,還真不敢相信眼前之人是個男子。飛鸞的容貌已是嫵媚,與他相比則多出幾分陰冷之氣。少年未有絲毫起身之意,只等洞天開口安慰鳳弦,方暗暗的吃了一驚,思付道:“聽他說話,音色如未變聲的孩童,分明是凈身之人。這等看來,他家小爺與太子不是一般的要好,竟差了內臣陪同。罷了罷了,他家之事與我什么相干?再說那鳳簫已然身故,我縱然替他委屈不值又有何用?這里并非是蘭玉國,強龍還不壓地頭蛇了。更何況,他身后之人是即將稱帝的太子。唉,找到娘趕緊回國是正經,家里頭也不知鬧成什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