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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的陽光將城樓上的旌旗映得十分耀眼,幾朵雪白浮云從城東悠悠飄來, 仿佛也是前來送行的。這兩日匆匆行了六禮,想來孟家必定事多人忙, 只是不知阿妧此時在做什么, 會不會也想起他。想到他日歸來便能將她娶回宮,趙栩不禁微笑起來, 就要舉手號令出征。 城門內(nèi)忽地傳來一陣sao動, 有好些開封府的衙役們急著將人群分開。城門外的文武百官紛紛回頭, 卻見大街上四頭大象身披錦帶,系著彩鈴緩緩而來, 四個膚色黃黑的暹羅象奴騎坐著, 一手執(zhí)繩, 一手持鐵鉤,控制著大象的步伐,一步一步, 倒像踏準了城外樂官們奏樂的鼓點,優(yōu)雅又憨態(tài)可掬,正是京中象棚里最有名的四象舞步,素日只在年節(jié)里才會到宣德樓廣場上演出。 趙栩雙目卻落在大象身后,一輛馬車被許多陳家部曲簇擁著正緩緩而來。他微微瞇起了眼,勒緊了手中韁繩。 阿妧?定是阿妧送他來了。孟彥弼精通吃喝玩樂,和京中象棚最是熟稔,這想必是他出的力。趙栩?qū)嵲诳刂撇蛔∽约盒幕ㄅ?,將為君者喜怒不形于色拋之腦后,笑得粲然又得意。 馬車上的翰林巷孟府的徽記十分顯眼,有那眼尖好事的立刻在人群里喊道:“是皇后來了——陛下快等一等——” 兩邊的百姓頓時轟動起來。 張子厚眼眶猛然一熱,趕緊知會百官讓出道來。她在他們面前毫不隱藏自己的真心,執(zhí)意陪趙栩北上中京,如今六禮剛成,她在天下人面前一樣毫不隱瞞自己的心意。這才是他心悅的九娘,順從本心的九娘,活得恣意的九娘。即便有了皇后這頂荊棘桂冠,她還是那個九娘。 大象緩步行至城外,離趙栩尚有五十步時,象奴們翻身下來,呼哨出聲。四只大象立刻停了下來,前腿彎曲,跪拜于地,高高舉起象鼻,發(fā)出了鳴叫之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城內(nèi)城外的百姓、官員們不約而同高呼起來。 大象們拜了三拜,退了開來。歡呼聲中停著的馬車車簾從內(nèi)被人掀開,露出一張如花嬌顏。 趙栩一滯的呼吸又順暢起來,哭笑不得。這么大陣仗,竟是趙淺予。 趙淺予環(huán)顧四周,露出得意之色,突然讓開一旁。九娘一身紅裙俏生生立于車門口,抬頭看向不遠處的趙栩。 萬勝門內(nèi)外一片寂靜,看得到看不到的人皆屏息注目著她所在的方向,動人心魄的一抹紅色。 蘇昉和孟彥弼對視一眼,將車后早準備好的樹枝草木取了出來,各自又拎了一壇烈酒,胸中豪情萬丈。 一朵紅云從車上飄下,鴉羽般的烏黑長發(fā)散在她身后,在日光下黑得發(fā)青。她額上齊眉勒著朱紅軟紗抹額,兩根長帶溫柔地在她身后隨著紅紗裙裾在風中輕揚。 九娘一手持小鐵鍬,一手拎了一壇烈酒,眼中只有趙栩一人,款款而行,宛如走在冊封皇后的大典上。趙栩記得清清楚楚,三年前舅母送別舅舅出征浙江時就是這樣的打扮。 紅衣,烈酒,軷祭,高歌。愿山水神明保佑大軍一往無前,保佑親人安然凱旋。 如今,輪到他身披金甲出征,他的娘子一身紅妝前來送行。趙栩熱血沸騰,一顆心跳得極快,緩緩一夾馬腹,策馬往九娘行去。 蘇瞻怔怔地看著國色無雙的少女從自己面前經(jīng)過,一身紅衣的她,如一團烈火,令人不敢直視。不知為何,他突然想起和王玞成親的那日,好像也是一團火那般明艷照人,可他似乎根本沒有留意到。 九娘看著策馬而來的趙栩,笑容更深。他將世間至高的榮耀親手送上,要天下人尊她敬她。她自然也會讓天下人知道,他于她何其重要,她又是如何同樣地愛重他,愛得光明正大,磊落坦蕩,無所顧忌。 九娘停下腳,彎腰挖出一個小土堆,接過身后蘇昉和孟彥弼手中的樹枝草木堆放其上,深深拜過山水神明,再走到趙栩馬前,將手中烈酒高高舉起,獻給她的郎君。 趙栩伸手接過烈酒,澆灌于土堆周圍,仰頭喝了一大口,遞回給九娘。兩人眼中只有彼此,千言萬語化為無聲。 九娘就著趙栩喝過的地方,仰頭飲了一大口,往前走了幾步,面對眾將士,行了一禮,放聲高唱起來。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之同澤。王于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坐!…… 我送將士,行役戰(zhàn)場!我送將士,相見有期! 我送將士,握手長歡!我送將士!生復(fù)來歸!” 九娘方唱了頭一句,孟彥弼和蘇昉的聲音便跟著響了起來。張子厚雖五音不全,卻也放聲相和。隨即鏗鏘有力慷慨激昂的鼓樂聲響了起來。待唱到“我送將士”處,城門內(nèi)外已是萬人高歌。不少士子滿面淚痕,激動得唱不出詞。這是他們大趙的皇后,不只是來送陛下的,更是來送每一位將士的。有這樣的帝后,何愁韃虜不滅?何愁亂黨不平?何愁國土不歸?大趙中興有望! 一曲畢,鼓聲驟然停止。趙栩長嘯一聲,舉起手中劍:“西征必勝,相見有期——!” “西征必勝——相見有期——!”三萬余禁軍放聲高呼。 趙栩回過頭來,凝視著九娘,片刻后他迅速調(diào)轉(zhuǎn)馬頭,不再回頭。再回頭,他怕忍不住要將她撈入懷中,帶上同往。 大地緩緩震動,鐵甲在陽光下閃著光,有點刺痛九娘的雙眼,那個酣暢淋漓的“趙”字大旗隨著她的六郎逐漸西移,將士們頸中紅巾在風中飛揚,有氣吞山河,拔山舉鼎之勢。不知是誰起了頭,身后百姓們又一次唱起了。 相見有期,生復(fù)來歸。 黃色塵土漸漸歸于無形,地面也不再感覺到震動。九娘慢慢回過頭來,看到蘇昉和孟彥弼還有趙淺予的笑容,不由得也展顏一笑,四人并肩往馬車走去。他們都已經(jīng)熬過了最難的等待,下一回來到此地,自然是迎接趙栩凱旋。 城門內(nèi)外的歌聲余音裊裊,沒有了方才的壯烈和慷慨,卻充滿了不舍和依戀。 張子厚靜靜看著那抹紅色身影登上馬車,即將沒入車簾中。他上前兩步,深深一揖:“皇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九娘一震,轉(zhuǎn)過身,卻只看到張子厚的宰執(zhí)官帽。 百官一驚,這與禮不合啊,還未正式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