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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西暖閣的封條,蓋上了她的私印,便坐下來在燈下寫禮單,玉簪看著九娘一如往日地沉靜柔和,心中默默嘆了口氣,又看著她那禮單上,長房大郎彥卿一家,二房四郎五郎六郎和嫁在蘇州的三娘子一家,一份都沒漏掉,又嘆了口氣。九娘子看來一心要遠(yuǎn)離汴京了,天意弄人作孽得很,那么好的陳家姑爺,陰差陽錯成了蘇家的姑爺,那天殺的程之才不得好死! 孟建匆匆進(jìn)來:“快!阿妧快隨我去廣知堂!張子厚——大理寺的張理少要問你話!” 九娘放下筆,蹙眉看了看廳里的漏刻。子時都過了,張子厚怎么會登門找她?算來已經(jīng)八天了,難道是秦州出事了?還是傳遞文書的急腳遞出事了?她心頭一跳:“爹爹,張理少可說了是什么事?” 孟建圍著她轉(zhuǎn)了兩圈,只急著催她洗手出門。 路上孟建才叮囑她:“是你四姐的案子要詳刑了,說是還差你幾句證詞要問。你好好同張理少說清楚,你四姐這些事,家里根本沒人知道——” 九娘驀地停下腳,靜靜看著轉(zhuǎn)過身來一臉莫名的孟建。 “爹爹是怕自己被四姐牽連了?” 聽著她清冷的聲音中一絲嘲諷,孟建眨眨眼,壓低聲音道:“自然怕的!不只是我,是整個三房!整個孟家!若是爹爹、十一郎受牽連出事了,你和阿姍也一樣要出事啊,傻孩子,你是不懂——” 九娘靠近他一步:“爹爹絲毫不生氣不憤怒她要那樣對我?或者都沒想過是什么原因她才那么恨我?” 孟建一愣:“你?你不是沒事嗎……” 九娘靜靜看著孟建,點了點頭,默默越過他,往廣知堂方向走去。孟建皺了皺眉頭,這孩子,問的什么傻話,沒發(fā)生的事有什么好多想的。家里人不被牽連才是最要緊的。 “還請開國伯回避一下?!睆堊雍癫粍勇暽卣酒鹕恚粗簧磴y白色窄袖素色長褙子的九娘。 九娘道了萬福,轉(zhuǎn)入屏風(fēng)后頭的繡墩上坐了。玉簪跟著孟建退出廣知堂,忐忑不安地回頭看了一眼,看到站在廊下的惜蘭,心里安定了一些。 張子厚走了兩步,看著屏風(fēng)下頭露出的銀白褶裙裙邊和水藍(lán)繡鞋,突然有種荒謬感,不知為何竟想起王玞來。 “可是秦州出了意外?”九娘輕聲問道。 “為何不會是你四姐的事?”張子厚反問道。 屏風(fēng)后靜默了一剎,少女的聲音慢條斯理:“大理寺問案,自然會來人憑票傳喚九娘,哪有勞煩理少親自半夜登門的道理。何況,她那案子又會需要什么證詞,既然不判謀逆從犯,必然是兇殺主犯。張理少還要考驗九娘什么才肯據(jù)實相告?” 張子厚長長吁出一口氣:“回京的急腳遞一行,在青州正逢西夏圍城。由陳元初親自領(lǐng)三千騎兵殺出重圍,護送至六十里外。未抵鳳州,又遇到三四十個高手截殺,領(lǐng)頭的是耶律似——秦鳳軍昔日的小李廣高似。一百四十七人,只有我家兩個部曲幸免于難,是被他放回來的?!逼溜L(fēng)后傳來一聲低低的驚呼。張子厚嘆道:“那份文書也被他截走了。” 九娘霍地站了起來,從屏風(fēng)后走了出來,卻先問:“高似有什么話要帶給你?” 張子厚定定地看著眼前少女微微上揚的下巴,強忍住想問她究竟是如何抓住這重中之重的念頭,沉聲道:“他只有一句話:要燕王殿下立即啟程前往契丹上京!” 作者有話要說: 注: 寢息不能忘,沉憂無可解。改自魏晉的潘岳所寫的,原句“寢息何時忘,沉憂日盈積?!?/br> 今日早早替換,謝謝訂閱。 第188章 “上京?”九娘喃喃重復(fù)這兩個字:“上京?上京……” 張子厚揉了揉眉心, 看著九娘在羅漢榻上坐了下來。她側(cè)著頭深思的模樣落入眼中, 他的心忽地一慌, 轉(zhuǎn)開了眼。他自問絕非是貪戀美色之人, 但面對眼前驚心動魄的絕世艷光, 很難忍住不多看一眼。他驀然決定不入宮跑來孟府, 自然是覺得她是個可商量的人, 不是為了其他。 靜寂的堂上, 突然想起了篤篤篤的輕響。 張子厚瞬間頭皮一炸, 猛然抬眼,見榻上斜靠著案幾的素服少女,微微蹙著眉頭, 肌膚在燭光下籠罩著一層流光, 臉頰薄粉,櫻唇輕紅,微閉微張時唇珠勾勒出的弓形極美,下頜角的線條如流云輕折,一只瓷白得發(fā)光的小手正擱在案幾上, 食指不經(jīng)意地敲著。他一瞬不瞬地盯著那白玉般的手指,揚起, 落下, 再揚起, 再落下。一下一下,敲在他心上,他心神大亂。 篤——篤——、篤篤篤, 周而復(fù)始,兩長三短。 張子厚如游魂般輕輕上前幾步,像踏在棉花上一樣虛空無力,卻不敢靠得再近,怕驚動了燭光下凝神推敲的少女,更怕自己一顆心從腔子里跳出來。 這個神情和氣韻很像王玞的孟九,為何會有此習(xí)慣!除了蘇瞻,他再沒有遇到第三個人在凝神思索時會有這個習(xí)慣! 她練習(xí)捶丸技里的臥棒斜插花,想不出如何能讓木丸在水上多跳幾下,在山長的書房里發(fā)愁,就是這么一手托腮,一手敲著桌面,周而復(fù)始,兩長三短。是他夜夜練習(xí)琢磨后,告訴了山長那訣竅。他在湖邊樹林里,見她練習(xí)時站在他夜間揮棒的同一個位置,都不禁臉紅心跳。他親眼看著她終于練出了水上漂的臥棒斜插花。 還有她約定了和蘇瞻相看那日,蘇瞻一直沒來,她也是在那張書案后,想著什么,食指敲著桌面,篤篤,篤篤篤。他在廊下靜靜站了許久。終于決定去找山長開口求娶她,卻激怒了山長,說他暗中窺探師妹,是個無恥小人,還挨了兩巴掌。 他當(dāng)然是個無恥小人。 那么孟九娘,你從哪里來?你究竟是誰?投胎轉(zhuǎn)世?年紀(jì)卻不對。 張子厚熱血沸騰起來,手指尖發(fā)麻,麻痹感沿著胳膊直串到肩膀,連脖頸都麻了。 九娘眼睛一亮,回頭低呼:“秦州!”冷不防見張子厚就在不遠(yuǎn)處,神情極其古怪,眉心皺起一個“川”字格外顯眼,眼睛也有些發(fā)紅,不由得輕輕后仰了一下:“張理少?” “九娘?”張子厚小心翼翼地一個字一個字說出口。 九娘蹙眉看著他,點了點頭,沉聲道:“張理少!秦州恐怕出事了!你可有法子立刻帶我進(jìn)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