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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瑜緩緩伸手將兩條腿搬到輪椅上盤好,雙手用力一撐,人已經(jīng)落在前方的蒲團上。眼睛落在那蠟燭上,慢慢想著眼下突如其來的諸事。似乎件件背后都有他的影子。他終究還是不甘心啊。 身后傳來開門聲。趙瑜嘆了口氣,無力地垂下了頭,手中的宮扇橫躺在膝蓋上,上面的蝶戀花,還是趙栩畫的,的確栩栩如生,只是在冷月下也有點藍瑩瑩的。 一只手輕撫上他肩頭。趙瑜微微側頭讓了讓。 那只手在月光下近乎透明,手掌靠在趙瑜秀氣的頸邊,五根手指似蘭花開放,說不出的魅惑誘人。 驟然,手指一緊,趙瑜只覺得呼吸困難。這樣好看的手,做這種事有些可惜。趙瑜想著,他今天大概是真的要殺了自己吧。 “這么好的機會,為何不下手?”手好看,聲音更好聽,明明說的是殺人之事,卻靡靡如情人呢喃。 趙瑜舉起宮扇,吃力地搖了搖。 手指卻越收越緊,趙瑜舌頭都不禁伸了出來,比起喉嚨的疼痛,趙瑜倒更在意此時的自己是不是太過難看。 手指還是慢慢松了開來。 “你這般無用,我當初為何要救你呢。唉。”那聲音呢喃著漸遠:“若是趙璟死在那里,蘇瞻、陳青、孟家、趙栩,一個也逃不脫。正好一網(wǎng)打盡,你竟然白白放過這么好的機會?” 趙瑜彎腰干咳了幾聲,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抬起頭看看面朝窗外的白衣人影。那人修長的身影,遮住了半窗冷月,將一半輪椅都籠在了暗影下頭。 “人太多,沒有機會。雖然是微服私訪,大哥的入口之物,還是都有司膳先行嘗過。六郎又一直隨侍在旁,你覺得在陳青父子和六郎的眼皮底下。我一個廢人,又有什么機會下手?”趙瑜朝上旋開宮扇的青玉柄,空心扇柄里露出一些藥粉。 那人冷哼了一聲:“你這是怪我害你雙腿壞死?” 趙瑜將傘柄又旋了回去,苦笑道:“若不是你,我早已死了幾十次了,這兩條腿,又算什么。再說,我不也算是你的仇人?就算你取了我的腿去,我也沒什么怨尤?!?/br> “哼,你的命是我救的,我隨時隨地都能收走。你就算怨也沒用。誰讓你投錯了胎?”那人忽地冷笑道:“你叫趙璟大哥?還是你心里真以為他是你的好大哥?那個沒人倫的畜生,你叫他大哥?!” 趙瑜嘆了口氣:“我和他一脈相承,難道還能不認?他對我,還是有幾分真心的。論理,你才是我的大哥——” “住口!”那人轉過身來,背著月光低喝了一聲:“你也配做我的兄弟?!她也配做我娘?” 趙瑜看著他,目中露出憐憫之色:“大哥,你究竟是恨娘親,還是恨你自己?” 那人一震,沉默不語。 “大哥,你放過那些不相關的人吧,你放過陳青,放過蘇家,放過孟家,放過六郎,我就聽你的,他待我極好,又不防備我這個廢人,無論如何我總能得手??赡銥楹芜B陳青和六郎都不肯放過,他們——”趙瑜低聲道。 “趙子平,我要的不只是趙璟的命,高氏的命,還要毀了這滿眼齷齪極其不堪的趙氏江山!陳青算什么?趙栩算什么?我憑什么要放過他們?要不是他們,三年前這江山就已經(jīng)改天換地了!”那人冷笑道:“你以為你回來做了崇王,就可以不聽話了?” 趙瑜默然了片刻:“我知道大哥你六親不認,遇神殺神遇佛殺佛。我也姓趙,你干脆拿走我的命吧,也算是報了一點仇?!?/br> 方才那只牢牢鎖住他喉嚨的手又回到了他喉間,頃刻間掐得趙瑜兩眼都翻了白。 暴戾的聲音極其惱怒:“趙子平你算什么!你的賤命算什么?你早該死在高氏手里,你就是個廢人而已!我拿你的命算報了仇?替誰報了仇?!” 片刻后,趙瑜蜷縮在蒲團上低低嘶聲喘息著,雙手卻緊緊握著那人冰冷的手:“大哥,你以前為何要救我?為何不讓我死在冰天雪地中?你為何不帶我走?為何要留我一個在上京?” 素日瀟灑自如的男子,似乎回到少年時被丟棄在雪地里的時候,天寒地凍,那人帶著屬下找到自己,灌下烈酒,親自背起他。那脅迫他等著他凍死的副使和軍士,在附近樹林里的篝火邊被幾把樸刀攔腰斬成兩截,熱血濺在雪地上,紅得他心驚rou跳。他盼著能一直在那人溫熱的背上,跟著他,哪怕浪跡江湖也好??墒悄侨藚s嫌棄地看著他,似乎他很臟一樣。他的腿凍壞了,大夫說有機會治好,那人卻說保腿還是保命讓他自己選。若是保腿,那人就此不再管他,生死由天。若是舍腿保命,他的命就是那人的,生死由他。 他當年毫不猶豫選了后者。 門咣啷一聲,那人和以前一樣,不回答他,不再理會他,把他一個人丟下了。他現(xiàn)在也不止是一個人了。趙瑜慢慢抬起頭,盤好早已廢棄萎縮的雙腿,靜靜合上眼。 *** 翠微堂里,孟家眾人齊聚一堂,聽孟存細細說著六娘九娘見駕的事。孟在面無表情,杜氏和孟彥弼夫婦倆都面帶惋惜之情。 呂氏聽到娘娘宣召六娘入宮就已經(jīng)懵了,可聽著丈夫語氣里卻是不加掩藏的欣慰,只能無助地看向上首的老夫人。六娘伸出手,輕輕握住了她的手。呂氏死命地抓住她的小手,心如刀割,比最初從老夫人口中聽到時還要難受,她還以為女兒逃過一劫,沒想到依然在劫難逃。 說完九娘見駕,孟存正色道:“九娘你年紀尚幼,不懂得其中的兇險,以后需記得謹言慎行,不可如此莽撞。一言不當,不只給你自己帶來殺身之禍,更會連累家族蒙羞。在御前,切莫爭那種虛名?!彼鞅惫傲斯笆郑骸敖裆先蚀葘捄瘢謱δ懔阆矏塾屑?,才未降罪與你,日后切記勿逞口舌之能。”九娘自小惹的麻煩就不少,動不動就牽扯進生死攸關的大事,以后六娘做了太子妃,有這么一個meimei,委實也讓他擔心。 孟建本來還得意九娘見駕一事,被他一說,胸口堵了塊石頭,只能干咳了兩聲:“阿妧,可記住你二伯說的了?” 九娘微微欠身應了。程氏卻輕輕放下茶盞,笑著說:“多謝二哥替三郎教訓阿妧。弟媳倒覺得我家阿妧這御前答復說得真好。雖然那些一套一套的我這個做娘的讀書少,也不懂,可若就那樣被官家金口玉言認定了無才無德,我孟家上下別說面子,里子都丟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