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三？

老師低著頭，擺弄著成績記錄單，搖搖頭。

我說：七？

老師又搖搖頭。

六？

老師抬起頭，我剛松了一口氣，老師說：叫下一個同學(xué)吧。

完了，我就知道老師是看出我在蒙了。

出來后問老四啥叫花基數(shù)，老四解釋半天我也沒懂。

這門課總體來說還算好過的。考完試大家就各奔東西，我也回了老家。

老四雖是黑龍江戶籍，但家住在北京，他回了北京。

我們兩個短信聯(lián)系，偶爾打打電話。

我家是農(nóng)村的，家那邊比C城要冷得多，雪也多。天地都是白的，收獲后的田野一眼望去盡是一塵不染的白色。天空干凈極了，像嬰兒的心靈?？諝饫滟?，吸進(jìn)去，刺激肺部，老想

咳嗽。我給老四發(fā)短信：我家鄉(xiāng)的雪很漂亮。

老四回短信：等有機(jī)會一定要去一趟你家。

我回短信：你別來。

老四問：為什么。

我剛想回，姥姥叫我，我趕緊上東屋去，手機(jī)短信的事就放下了。

姥姥叫我是想讓我倒水，家里沒熱水了，于是引爐子，燒開水，等水開的過程中削土豆皮，準(zhǔn)備中午吃土豆。

一會水開了，灌進(jìn)暖壺，給姥姥泡了一杯糖水，端著杯子走進(jìn)去，剛一進(jìn)來就聞見一股味道，這股味道太熟悉了，經(jīng)常聞姥姥又拉褲子上了。迅速放下杯子，把姥姥褲子脫了

，弄濕抹布給她擦屁股，換上干凈的褲子。姥姥常年臥病在床，瘦得皮包骨頭，身子很輕，我給她換衣服倒是不費勁，不免想到平常mama做這些會不會累。姥姥大小便**，照顧

一天兩天沒事，mama照顧了她幾十年，真是不佩服不行。

這次墻角也弄上了，另弄了一個抹布，擦水泥地，擦了好幾遍，沒有味道了。感覺到褲兜里的手機(jī)在震動，想必是老四發(fā)短信，沒理它。

姥姥又在罵：作瘟的，天殺的，我要喝水，怎么不給我水？我當(dāng)初養(yǎng)你的時候你忘了？一個個沒良心的！

我立刻放下抹布，把水杯遞給姥姥。

姥姥接過來，嫌燙，一揮手推開，熱水濺到我的身上，水杯掉在地上。你媽呢？我不要你伺候，我要你媽！你媽死哪去了？

我手上被燙紅了，看來水確實很熱，怪不得姥姥不樂意，都是我考慮不周。媽出去了，馬上回來。

姥姥又罵起來。

我飛快躲出去，跑到廚房倒了一杯水，晾著。

看看表，喂雞的時間到了。去拌了雞飼料，偷懶沒給雞拌野菜，反正mama不在家，是我管事，那就偷一次懶吧，哈哈。端著雞食盆往雞圈走的時候，家里養(yǎng)的狗跑過來沖我搖尾巴

。

你也餓了？我一只手端雞食盆，一只手摸摸它的頭，它被摸舒服了，躺在地上，露出肚皮。我輕輕踹它，起來，別發(fā)sao。那狗死活不起來，用肚皮在我腳尖上蹭癢癢。

得瑟，是不？沒空跟你玩，快點起來。它搖頭尾巴晃地起來了，在后面跟著我。

當(dāng)然不敢讓狗進(jìn)雞圈，它會吃雞的，我把它鎖在外頭，自己進(jìn)去。

又喂了鴨子和鵝。

還有兩個小時喂豬，為了偷懶，提前喂了。

做完這些也到了該喂人的時間。淘米做飯，切土豆絲。一切弄好，十二點整，mama回來，一起吃飯，mama去喂姥姥，姥姥大罵，mama分辨說：我就出去了一小會，我這不是很快

就回來了么？，惹來姥姥更大聲的咒罵，mama也跟她對罵起來，我在一邊默默吃著，她們倆的吵架聲完全影響不到我。

把手機(jī)掏出來，看短信，老四說：你怎么不說為什么不讓我去你家，你家是龍?zhí)痘ue啊你不讓去？

我笑了。

老四，你可沒我厲害，這種地方我能呆二十年，你要是真來了，我保你連一分鐘都呆不下去。

姥姥還在罵mama：賤女人！我身上疼得這么厲害你都不領(lǐng)我去看??！作孽不得好死！

mama哭了。她受不了賤女人這三個字，這三個字會讓她想起很多事。

我就奇了怪了，這么多年，我都適應(yīng)了賤這個字，她怎么還沒適應(yīng)？

mama哭了當(dāng)兒子的似乎應(yīng)該勸勸，可是我說什么呢，說什么也解決不了實際問題，不如讓她哭一場發(fā)泄發(fā)泄。

我在mama的哭聲和姥姥的罵聲中給老四發(fā)短信：我覺得，我能在我家那種環(huán)境下長成今天這樣樂觀開朗的性格，我簡直是一朵奇葩。

發(fā)完短信趕緊吃飯，快點吃完就能快點躲到我自己的小屋去，其實躲在自己的小屋發(fā)呆只是奢望罷了，吃完飯還要喂狗，還要收拾雞糞，還要去澆菜園子，作為家里唯一的男勞動

力，我責(zé)無旁貸要干活。

作者有話要說：

第19章第十八章

寒假過得說不清好還是壞，反正就是一如既往，就那樣唄。如果我不念書，我媽的今天就是我的明天。我在家和在學(xué)校完全是兩個人，我不希望老四來我家，讓老四心中永遠(yuǎn)保留

著我在學(xué)校的陽光樣子就好了。

過新年的時候收到很多祝福短信，祝福短信能看出有多少人記得你，還收到兩個陌生號碼發(fā)過來的短信，想來是我把人家電話刪了人家卻記得我，我也沒敢問是誰。短信有好多是

重復(fù)的，很明顯大家都是千篇一律的轉(zhuǎn)發(fā)。有兩個人給我的短信不是轉(zhuǎn)發(fā)的，一個是小朱，一個是老四。

老四發(fā)短信問我有什么新年愿望。

我說：讓老天賜給我一個爸爸一個妻子一個兒子一個房子一個車子吧！

老四說：要這么多你想累死老天爺??？

我就笑出來。老四總是有辦法讓我笑。

除夕那天，跟mama一起包餃子，家里難得和諧。姥姥信佛每年在除夕這天都要吃素，我給姥姥包了韭菜餡餃子，又和mama一起包豬rou餡的。

做了很多雞鴨魚rou，擺滿一桌子，不用吃，看著就樂呵。

一邊吃年夜飯一邊觀看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一起罵趙本山的壓軸小品越來越?jīng)]意思，一家人其樂融融，每年哪怕只有這么一天，我也覺得我這一年的苦難都值得。

過了這個年，我又長一歲，mama又老一歲。她老了，身體不好，聽力下降得很厲害，以前電視音量是3，她就能聽見，這次看春晚要把音量放到15才行了。

我決定開學(xué)了就領(lǐng)mama去C城最好的醫(yī)院治耳朵，不能再拖了。

晚上十點mama和姥姥閉電視睡覺，我回了自己的小屋，把收音機(jī)打開，收音機(jī)里面說新年快樂！各位朋友，假如明天就是世界某日，你今天可以給三個人打電話，你要打給誰？

。

打給誰？mama、姥姥，還剩一個，那打給王維熙吧。

正想著，電話響，接了。喂。

干嘛呢？老四的聲音。

我笑了，在想要不要給你打電話，你的電話就來了。屋里信號不好，我來到院里，跟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蒼穹是一塊黑色的幕布，幕布上有幾只眼睛，那是星星。冬天冷冽的空氣吸進(jìn)肺里，冷得人精神一爽。四野無人，連續(xù)的放炮聲，喜慶在空氣中蔓延。乒、乓！煙花在空中轟

然炸響，流動的火焰激射而出，從漆黑的幕布中掉下來。維熙，如果你現(xiàn)在我身邊多好不過你能在除夕夜這樣陪著我，我已經(jīng)知足了。

怎么半天不說話？老四問。

看煙花呢，不知道誰家放的煙花。

我跟你一起看。

你能看得到么？

怎么不能，我有心眼，用心去看。

哈哈。我輕笑出聲，抬頭望著黑色幕布中炸開的璀璨的流星，誠心誠意地說，愿年年如此。

老四說：那我以后每年除夕不管我人在哪，都給你打電話。

老四，你只是說說而已，這世界上唯一永遠(yuǎn)不變的事情就是永遠(yuǎn)沒有永遠(yuǎn)，但你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是真心這么想的，那就夠了。于是我說：那我就每年除夕等你的電話。

好啊，等到咱倆都七老八十了，還要打電話。

七老八十，那時你兒孫滿堂，跟家人歡慶除夕，哪有時間想起我這個大學(xué)同寢？

你不信？

不信。

好，那我用一輩子的時間來讓你相信。

不如這樣，如果你忘了打電話來，我主動打給你嘛，這樣的話你完成這個承諾的概率就增加了一倍。

那感情好，兩個人一起努力，當(dāng)然比我一個人努力要強(qiáng)得多。

對啊，我真笨，我早就應(yīng)該主動出擊，去抓住我身邊的一切。沒有什么幸福是平白無故從天下掉下來的，都是自己去爭取的。

那天跟老四聊到很晚，那實在是我有生以來過得極好的一個新年。

新年過后，我想提前一周回校，與在家的生活相比，我更喜歡呆在學(xué)校。mama很為難，她拿不出那一周的生活費。我在學(xué)校一個月大概花四百八十塊（小朱比我更狠，他能花四百

），一周的生活費就是一百六，這一百六十塊錢不夠司圖吃頓飯，卻讓我們?nèi)夷貌怀鰜?。不過司圖有司圖的痛苦，我有我的幸福，我從不覺得比司圖老四等等有錢人矮一等。

小朱打電話來，讓我提前一天回去，他想請大家吃頓告別飯，因為他再開學(xué)，就不住寢室了。于是我提前一天返校。

過了一個年，2009年初春，小朱搬離了5438寢室，搬進(jìn)了趙清明老師的私人公寓，成為5438寢室第一個走的人。

既然稱為第一個走的，自然還得有第二個，但那時我還不知道罷了。

搬寢前一天，小朱請我們這幫兄弟吃飯，席間挨個敬酒，把自己敬倒了，倒在桌子上爬不起來，醉得要死嘴里說沒事。

我說：老大，你不用難過，你走了，剩我們仨會好好的，我跟司圖跟維熙都會是一輩子的好朋友。

小朱醉得迷迷糊糊地說：別傻了，阿堯。

什么意思？

小朱趴在桌子上睡過去了，沒回答。

吃完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