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二十六章琵琶聲起諸事起

    大爭十一年，九月十五日。

    安京城外西郊，潛龍山脈深處。

    某處黑暗的空間里，寂靜無聲。突然，一團(tuán)昏黃的亮光出現(xiàn)了，原來竟然是

    一盞青銅油燈。它雖照亮了周圍大約一丈的范圍，但它的光似乎被這里的黑暗壓

    迫下來了，僅僅局限一丈之內(nèi)，一丈之外的周圍環(huán)境依然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這里似乎是一處深邃的洞窟，但不知大小，也不知深淺。不知是山中的，還是地

    下的。它就像深淵一般，藏著無數(shù)的玄機(jī)和秘密，似乎也要吞噬著無數(shù)的生命和

    光明。

    燈下，垂頭跪著三個蒙面黑衣人。其中一個斷臂人，似乎受了傷。燈的對面，

    在一丈距離外，是一道紅色的紗制帷幔，它的兩邊和上邊都籠罩在黑暗中，不知

    其長，也不知其寬。

    帷幔里，一個辨不清男女老少的黑袍人正背對著三人，他盤坐在一張破舊的

    金龍座上，龍座雖然破舊，卻還是閃耀著耀眼的金光，顯得神秘而詭異。

    「人沒有帶回來嗎？」帷幔里，傳來黑袍人沙啞的聲音。

    「明公！是屬下無能！屬下認(rèn)罪認(rèn)罰！」三人同時磕頭道，這三人正是之前

    當(dāng)日偷襲寐生的三人。

    「先前我閉關(guān)未能出，你們自作主張將他引入伏尸嶺，卻使他被魔姬所擄，

    破壞了我的計劃！后本公念在你們多年千辛萬苦尋找到他的苦勞上，便給了你們

    這次將功補(bǔ)過的機(jī)會，但你們還是這般不堪用！

    其罪當(dāng)死！「黑袍人的聲音在顫抖，極度憤怒。

    「明公！屬下無能！屬下認(rèn)罰！可是這次我們遇上的又是九子魔姬，所以才

    功虧一簣啊！」為首的黑衣老大解釋道。

    黑袍人冷聲質(zhì)問道：「那你們又是怎么活著回來的？?。?！」

    「我們……我們想著給主公報信……便拼命逃……逃了回來……」黑衣人老

    大聲音顫抖著囁嚅道。

    「那我再問你！」黑袍人話鋒一轉(zhuǎn)，急問道：「那人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屬下見到他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體格強(qiáng)壯，并且修為突破到了煉氣位。」黑衣

    老大道。

    「嗯，那便好?！购谂廴说穆曇艉鋈卉浟讼氯?。

    「罷了罷了，九子魔姬你們不是對手，失敗也可以理解，況且你們現(xiàn)在又中

    了無風(fēng)蠱?！购谂廴擞杂种沟?。

    「??？！無風(fēng)蠱？！」三人齊齊驚訝出聲。

    「魔姬歹毒狡猾，故意放你們逃生，卻在你們不知不覺間給你們種下了蠱毒！」

    黑袍人淡淡地道。

    「求主公救命?。。?！」三人齊聲哀求道。

    「念你們跟隨我多年，一直忠心耿耿，死了也是可惜了。這解藥你們拿去吃

    了吧！」黑袍人話剛說完，帷幕內(nèi)飛出兩個藥瓶，被黑衣老大接住了。

    「你們死罪可免，但本公賞罰分明，你們錯了就是錯了，罰還是要罰的！這

    藥你們也吃了，會痛苦一些日子，但不致命。什么時候有功，什么時候解開。

    「黑袍人又扔出一個藥瓶，黑衣老大恭恭敬敬地接住了。

    「謝主公！」三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叩首。

    ４Ｖ４Ｖ４Ｖ點

    待三人吃下藥丸，黑袍人道：「陳家業(yè)已滅門，本公已有新的計劃，接下來

    聽我命令行事，我要親自出手！」黑袍人的語氣中有些莫名。

    「是。」

    自那日雅集之后，秦娥好幾天都沒去蘭園，只差人送了寐生幾服藥，寐生想：

    那雅集確實不值得去，平白挨人侮辱，還被打了兩個耳光，實在是奇恥大辱！不

    過收獲就是華陽君和姚姬這兩個女人，看得出來，秦娥和姚姬關(guān)系不錯，若是就

    此拿下秦娥，那姚姬也就可以順藤摸瓜了。對于姚姬，他倒是覺得不難。此女開

    放大膽，只要一破陰關(guān)，嘖嘖。

    寐生打聽了一下，秦娥之前所說的采桑行，過幾天還是要繼續(xù)的。他趁著夜，

    偷偷進(jìn)去秦娥的閨房，將九陽木香放于枕頭內(nèi)。

    暗道：「如此一來，只要幾天時間，她的欲望就會點燃。行動起來，便會好

    了很多阻力。」

    秦娥的心性，通過這幾天的觀察已經(jīng)盡在掌握，憑她這般膽小懦弱的個性，

    只要讓她產(chǎn)生恐懼，然后再脅迫，接下來的事情，就順利成章了。

    「龍淵山脈？嘿嘿?？磥碥浻矁墒侄伎梢陨蟻砹恕！姑律闹杏辛擞嬢^。

    當(dāng)天夜里寐生就悄悄潛出府，來到暖閣。

    暖閣里，一盞燈，正閃耀著妖異的粉光。

    「小的見過主人！」

    寐生小心翼翼地趴伏在地上，額頭著地，恭恭敬敬地行禮。

    在他面前的半丈距離的臺階之上，放著一張華麗皓白的象牙榻，九子魔姬-

    朱紫正側(cè)躺其上，身上蓋著一件淡紫色的薄紗，那豐滿雪白的在輕紗之下，顯得

    神秘婀娜。

    魔姬左手撐著下巴，右手扯了扯臉上的紫面紗，眼睛瞟了臺階之下的寐生一

    眼，心想：「正要找你，你卻來了?！顾氐溃骸改銇碜鍪裁矗侩y道在斛律

    府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什么？」

    「主人恕罪！小的報信來遲！」寐生略顯緊張地道。

    「哦？說來聽聽？」

    「據(jù)小的偷聽到，斛律鷹已經(jīng)秘密離開了斛律府，前去隴梁了！」

    「這個我已盡知?！鼓Ъб桓备呱钅獪y的樣子。

    「還是主人高深??！」寐生奉承道。

    「咯咯！」魔姬笑了一聲，又正聲道：「對了，之前讓你在斛律府中找一樣

    東西，你可有什么頭緒了？」

    寐生表情一苦，道：「小的目前沒有收獲，今日正為此事而來?！?/br>
    魔姬淡淡地道：「你說?！?/br>
    「主人先前讓小的獲得秦娥的信任，從而探察斛律府。但小的近日想到了一

    個捷徑，需要主人幫小的一個舉手之忙?！?/br>
    「什么忙？」

    「小的求主人將血尸先暫借小的，小的想利用它來，」

    ４Ｖ４Ｖ４Ｖ點

    魔姬暗想：「現(xiàn)在斛律府三杰都不在，正是個探察頭盔的好時機(jī)，未免夜長

    夢多，突進(jìn)倒也不失為一個好方案！」便道：「我允了?！浮付嘀x主人！」寐生

    一臉感恩戴德。

    魔姬起身，扭著輕紗下若隱若現(xiàn)的大屁股，來到柜前，拿出一個木盒，從中

    拿出一張符紙，往空中一拋，便徑直落在寐生眼前的地上。道：「這是潛息符。

    你應(yīng)該明白用！」

    他只是嘗試一番，本以為魔姬會拒絕，沒想到她很干脆，直接就還給了他，

    并且還送了他一道靈符，潛息符。顧名思義，就是隱藏血尸身上的暴戾尸氣，使

    其表面上看起來和人沒有區(qū)別。這對于寐生來說，既是驚喜，更是意外！他原本

    還苦苦思量該怎么藏好血尸，利用好血尸。這下好了，直接被一道靈符搞定了。

    看來魔姬在他提出要回血尸的時候，就已經(jīng)看破他的意圖了。不得不說，這個女

    人很看重他，也算得上比較信任。要知道，這個血尸，可是一個極強(qiáng)的戰(zhàn)斗力??！

    「多謝主人信任！有主子支持，小的必將為您拿下秦娥，那個時候，主子不

    僅僅多了一個奴仆，斛律府的秘密也唾手可得?！?/br>
    他千恩萬謝地道別。

    魔姬只有一句話，曖昧地盯著他的下體媚笑道：「你可要好好地喲！」她倒

    要看看，這個男奴能玩出什么花來。

    這句話既是祝福，也是要挾，寐生自然明白，魔姬也明白。拿下秦娥，對誰

    都有好處，現(xiàn)在就看他怎么行動了。

    「對了。」魔姬欲言又止，正聲道：「先前讓你在斛律府中尋找一件東西，

    但斛律鷹在，我怕你露了口風(fēng)，所以沒跟你言明。

    現(xiàn)在可以告訴你了，我讓你找的東西是一件黑色的頭盔。現(xiàn)在開始，你在斛

    律府的任務(wù)就是探察它的蹤跡?！该律闹腥珞@濤駭浪，魔姬竟然是想要尋找一

    件頭盔！這和自己要尋找的冥盔，似乎有些巧合。這極有肯能是同一樣?xùn)|西！這

    到底是什么東西，這個九子魔姬都盯上了！看來他確實要加把勁了！

    他臉上一副信誓旦旦的表情。道：「主人放心，小的必定不辱使命！」

    魔姬俏皮地咯咯一笑，道：「我會時常去斛律府坐一坐，看看你哦！」

    他運轉(zhuǎn)迷蹤術(shù)背著血尸在安京城往南郊急速奔進(jìn)！

    明德門的巡邏士兵比以白天多了一倍，可惜卻并沒有發(fā)現(xiàn)寐生的身影，迷蹤

    術(shù)對于凡俗之人而言，是難以企及的。

    ４Ｖ４Ｖ４Ｖ點

    他剛出城門不久，遠(yuǎn)遠(yuǎn)的背后，便突然多了一道身影緊隨其后，寐生卻并沒

    有發(fā)現(xiàn)。

    來到一片茂密的桑林之中，寐生用望氣之術(shù)探察了周遭環(huán)境，他發(fā)現(xiàn)這一大

    片桑林位于潛龍山脈尾端的山嶺下，山腳下隱蔽茂密，山上更是幽暗無比。暗道：

    「這里倒是放置血尸的好地方?！?/br>
    他穿過桑樹林，來到了山嶺里。

    此時已經(jīng)入夜，山嶺里顯得有些陰森，天上的月亮雖然還在，不過由于林子

    太密，并沒有多少光照進(jìn)來。寐生獨身穿行伏尸嶺，這座山嶺自然也不在話下。

    七折八繞地，流了一身汗。終于來到山頂。寐生左右看看，見荊棘密布，落

    葉滿地，暗想：「血尸若在埋土里應(yīng)當(dāng)不錯？」

    寐生在想這些的時候，卻并不知道，山腳下的桑林里有一個身影正偷偷往他

    那邊瞧。這個人很謹(jǐn)慎，看樣子對跟蹤隨行很熟練，是個老手。

    這個身影忽然回頭張望了一下，姿態(tài)緊張，似乎發(fā)現(xiàn)后面有什么東西。

    觀察了一會，四周并無異動，才又要往前行，準(zhǔn)備繼續(xù)跟蹤下去。

    然而，他小心翼翼地走了兩步，忽然鼻間聞到一股幽香，剛要有動作，卻發(fā)

    現(xiàn)腦袋一蒙，四肢變得無力起來，接著就昏倒了過去。

    就在他昏倒的時候，他身后一道黑色殘影極速掠過，往山嶺里而去了。

    寐生思考了一會，決定找一處向陰之地，將血尸埋下去。他得快點，要不然

    斛律府有人找他的話，就不好說了。

    就在這時，另一面山腳下忽然傳來幾道悠遠(yuǎn)的琵琶聲，似近似遠(yuǎn)。

    寐生的心瞬間變得警惕起來，他暗道：「莫不是有人發(fā)現(xiàn)了？這大半夜怎會

    有人在深山老林里吹簫？莫不是鬼？」

    隨后打消了疑慮，心道：「真有人發(fā)現(xiàn)，只會跟蹤我，怎會打草驚蛇呢？」

    在他想這些的時候，那道若有若無的琵琶聲又傳了過來，聲音凄迷無比。琵

    琶聲？琵琶聲？不對！這聲音有點熟悉，嗯？這聲音我肯定曾經(jīng)聽過！只是，只

    是在哪里聽過？在什么時候聽過？又是誰吹奏的？為什么？為什么？我為什么想

    不起來了？！

    他心里卷起波瀾，循著琵琶聲往山嶺往另一面坡下走，越過了荊棘的障礙后，

    他忽然發(fā)現(xiàn)，山腳下竟然是一處谷地！谷地呈凹型，周圍都山嶺，谷中雜草叢生，

    中間似乎還有一口潭水，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波光粼粼。

    這個時候，琵琶聲好像停止住了。寐生停下來，又仔細(xì)運氣探察，發(fā)現(xiàn)并沒

    有琵琶聲穿過來。也沒有一絲人的氣息。咦？琵琶聲消失了！難道是我幻聽了么？

    那琵琶聲不會是風(fēng)吹來的嗎？或是空谷留音？

    算了吧，還是早點處理血尸吧！

    莫不是有人引我來這里？這夜里，誰會這么無聊，是魔姬？應(yīng)該不可能。還

    是小心一點為上！

    望著那口潭，寐生自語道：「不過既然有口潭水，又是向陰之地，何不將血

    尸藏在潭底呢？」

    想到此處，他的速度加快很多，不一會就來到了池塘邊。

    池塘并不大，大概方圓十丈左右，潭邊不僅有花草，還長著幾棵老柳樹，甚

    至還有一顆梧桐樹，梧桐看起來有些歲月了，粗大而茂盛，樹下盡成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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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向四周觀察了片刻，并沒有發(fā)現(xiàn)一個人影，這才松了口氣。這潭水看起來

    幽暗深邃，水屬陰，這地又是陰，最適合血尸了。

    「就是這里了！」寐生暗道。

    他抱著血尸縱身往潭中一躍，「噗通！」一聲，消失在潭面。水面濺起一陣

    水花，像是亙古的寂靜的被打破了，那一圈圈蕩漾開來，經(jīng)久不息。

    就在寐生進(jìn)入潭中的瞬間，一道黑影如同浮光掠影般橫掠潭面，落在潭邊草

    地之間。

    自寐生剛一入潭底，變覺得渾身一陣刺骨的涼意傳來，暗道：「這潭真是養(yǎng)

    尸之地?。　?/br>
    他往下潛了大約十丈深，這才碰到潭底，心下又驚道：「按西土換算，這潭

    足足有三十米深！真是前所未見?。　顾^察了一下潭底，除了淤泥就是枯葉，

    并沒有什么其他異常。

    幸好魔姬給他的符紙是防水的，不怕潭水侵蝕，要不然還不好辦。寐生將血

    尸藏在潭底后，又用水草，落葉，淤泥將其掩蓋了起來。

    做完這些，寐生暗道：大功告成！到時候，百丈之內(nèi)，只要我意念一動，他

    便會破水而出，任我調(diào)度。

    上了岸，他便在潭邊梧桐樹旁打坐，用內(nèi)力將衣服蒸干。

    這時，那琵琶聲忽然有斷斷續(xù)續(xù)傳到耳邊，這一次，是更近了。

    他轉(zhuǎn)身尋聲處望去，只見一個身材高大的黑袍人徐徐從草地間向自己走來。

    那人手上抱著一副琵琶，一邊彈奏一邊唱和：「搖啊搖，搖啊搖，搖到姆媽

    抱……姆媽喂囝吃年糕……」

    以往的寐生必然會有動作，現(xiàn)在，他卻聽癡了。這琵琶聲，他太熟悉了，在

    哪里聽過，是誰彈唱給他聽的？可是如此熟悉，他卻忘記了。他忘了自己來到這

    里是要做什么的，他閉上眼，拼命地回憶，卻毫無頭緒。

    他的表情愈加痛苦起來！

    那歌聲凄婉動聽，如同天籟。百轉(zhuǎn)千回，如夢如幻，聞之心傷，斷人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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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首童謠我聽過！太熟悉了！寐生內(nèi)心驚濤駭浪，彭拜不止！

    「搖啊搖，搖啊搖，搖到姆媽抱……姆媽喂囝吃年糕……」

    他無意識地也跟著唱了起來：「風(fēng)也搖，雨也搖，蕭蕭人未老，囝囝喂姆吃

    年糕……」

    唱完這首童謠，寐生的眼淚已經(jīng)決堤了！腦子里有個聲音這個女人他一定認(rèn)

    識！

    別的痛苦往事他現(xiàn)在還歷歷在目，猶在眼前?？墒顷P(guān)于那個女人的身份卻毫

    無印象！她和自己是什么關(guān)系？他不知道！他只感覺對他很重要！是仇恨嗎？是

    愛人嗎？還是親人呢？

    他不知道，他腦子里一片混沌。？僅僅是為了彈奏一曲琵琶聲嗎？他不知道！

    他神情痛苦不堪，咬牙切齒。此刻，他如同瘋癲。

    「你是誰??？我是誰？！你所為何事？你來自哪里？你和我什么關(guān)系？」寐

    生緊閉著眼，大聲吼問！

    「沉寂的往事終會浮出水面，那被腐朽的干戈也終會反擊……」黑袍人幽幽

    地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身體猛然向寐生飛來，她的手輕撫了寐生的額頭一下。

    寐生感覺額頭一暖，似乎是一道氣流進(jìn)入了天靈里。倏然睜眼時，卻發(fā)現(xiàn)那

    人已化作一道黑影如驚鴻般掠空而去了。而寐生的真正記憶的閥門，也開始慢慢

    龜裂，露出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