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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時候,拿、拿了新曲譜?”“彈琴助興吧,給諸位彈琴助興,助興?!?/br>一曲悠揚的樂聲不知從何處飄然而來,分外幽冷,仿佛招魂的歌。賓客們動了,體態(tài)扭曲,四肢交疊,一個個呈現(xiàn)出完全匪夷所思的姿勢。猶如絲線纏在一起的人偶,雙臂擰在背后,腦袋歪在胸前。他們?nèi)栽谡f話,就像這三天晚上重復無數(shù)次一般,他們要舉行酒宴,繼續(xù)進行藏鉤之戲。仿佛冥冥之中有一種力量在控制他們,可這股力量正在減弱,不足以維持他們的行動,于是--“不知練得如何了。尋常的酒令、來玩一回藏鉤?”“好極,好極好極好極--”聲音嘶啞,卡殼,像是無法運轉的機械。rou身腐爛,尸斑遍布,對話驢唇不對馬嘴。許式古剛走兩步,一只腐爛的胳膊就軟綿綿墜到地上。他卻用那不存在的胳膊向韓瑯作揖,聲音難聽得像是用指甲摳石板,兩排焦黃的牙齒背后,是rou紅色的血一樣的洞:“不知二位。何處?久仰,久仰。”韓瑯艱難地吞了一口唾沫,拉著賀一九后退一步。燈燭上燃起的熒熒暗光,黑霧蔓延,空氣中彌漫起一股刺鼻的惡臭。所有的賓客,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分著隊渾然忘我地玩起藏鉤。場面怪異至極,人群sao動不休猶如一場荒誕的木偶戲,細小的扳指在無數(shù)雙潰爛的手上傳過,像一條白色的蛆蟲,最后隱沒于一人的骨節(jié)之中。直至許式古冰冷徹骨的手掌抓住賀一九的手腕,他才幡然醒悟,扯著韓瑯向后逃開。這時半空中響起一聲凄厲的鳥嘶,沈明歸那只馭鬼尖叫著撲向許式古的臉,銳利的利爪撕開了腐爛的皮rou,直接扎入眼眶之中。“等等,他--”“救不得了!”賀一九吼道,“先想辦法停止這樂聲!”樂師整個人都覆在琴身之上,與其說是在演奏,不如說是被琴弦cao控,身軀像被膠粘在琴上無法掙脫。賀一九沖上一扯,只聽一聲裂帛般的聲響,接著就是血rou噴濺的濡濕動靜。樂師如同一團腐爛的rou塊,整個人竟然被撕裂開來,五臟六腑xiele一地,雙手卻仍連在琴上,循序彈奏。“怎么辦!”韓瑯一身冷汗。樂音仿佛洪水一般從四面八方涌來,猶如百鬼夜行,寒氣陣陣,漸漸竟有排山倒海之勢。只聽后方sao動更甚,腥風彌漫,一回頭,人群瘋了一般狂熱起來,在激烈的樂聲中抽搐掙扎,有如被無形的火焰追趕炙燒。即使這樣他們也沒有停止游戲,不成形的雙手在地上抓刨,口中溢出刺耳的呢喃:“藏在哪兒……在哪兒……”“認輸……我不認輸……”“混帳!”賀一九罵道,他和韓瑯一同躲過四濺的血rou,兩個各立一邊想把連在琴上的手臂扯開,對方卻猶如千鈞巨石般巋然不動。“你讓開!”韓瑯一聲喝下,手起劍落,只聽“鐺”的一聲,琴弦繃斷,緊擦著他鼻端飛過。一陣寒氣襲來,猶如燃燒的冷焰頃刻間卷上四肢。韓瑯跌退半步,被賀一九接在懷里。只見那琴斷了琴弦之后仍然溢出靡靡鬼音,猶如利箭般直扎耳膜,當即頭痛欲裂。“不行,此法行不通!”韓瑯捂著太陽xue痛苦道。他和賀一九幾乎被那寒氣刮得跌坐在地,兩人好不容易穩(wěn)住腳步,突見門口竄進來一個白影,直撲已經(jīng)跪倒在地的許式古。“老爺!夫人!”賀一九急忙大喝:“兔子!別過去!他們被樂聲cao控,已經(jīng)失了神智了!”白子涂聽而不聞,沈明歸那怪鳥敵我不分,與他纏斗在一起,他突然化身獵豹大小的白兔,前身伏地,后足竟幾下將那怪鳥踢飛。地上的許式古已經(jīng)沒了聲息,一旁的許氏也是跌跌撞撞,視線渙散。白子涂在這重新變回那個十歲的孩童,抱著那兩人支離破碎的身軀,嘶聲大哭。“你這小子,現(xiàn)在是干這個的時候么!”賀一九急得雙目泛紅,幾步?jīng)_上去將那孩子扯開,“讓你找的貓呢!哭什么哭!”韓瑯也蹲到白子涂面前急切道:“這里頭不過是受困的生魂,早點出去你家老爺說不定還能救!”白子涂卻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我知道,但是--一時情難自禁……”說罷,他稀里嘩啦的擦一通眼淚,哽咽道:“貓在門外,我抱來了。”兩人立刻看向門口,那白貓果然趴在門口,對屋里的慘狀視而不見。賀一九與韓瑯換過一個眼色,兩人一個回去與惑靈樂較量,一個撲到外頭將貓抓在懷里。那貓嘶聲尖叫,把韓瑯臉上手上抓得全是一條一條的血痕?,F(xiàn)在他也顧不得許多了,趕回樂師附近時,只見賀一九再次被那琴身彈開,重重跌落在地。“這cao蛋玩意兒!根本破壞不了它!”韓瑯一手抓貓,一手扶起賀一九。冷汗不停地沿著額頭滾下來,落到眼睛里,辣得眼球一陣灼痛。滿室的賓客還在涌動掙扎著,肢體脫落,變成一個個觸目驚心的殘骸。陰氣暴漲,一股滲著黑霧的寒氣將這里團團包圍,四周冷得嚇人,驚惶間只聽到一個凄慘的聲音仍在緩緩吟唱:“醉坐藏鉤,紅燭前,不知鉤在,若個邊--”“媽的!”韓瑯都忍不住爆了粗口,一劍劈向琴身,再次被重重彈開,“這回--真要被困死在這里面不成!”貓在韓瑯懷里嘶聲尖叫,一張鮮紅無牙的嘴張得巨大,像血一樣觸目。白子涂捂著臉,渾身簌簌發(fā)抖:“我好難受,好冷……”愈發(fā)洶涌的陰氣襲來,韓瑯也感覺渾身冰涼,若不是賀一九扶著,他幾乎就要軟坐在地。寒冷在周圍無止境地堆積,白子涂已經(jīng)更加絕望地嚎啕大哭,韓瑯感覺自己四肢僵直,頭昏眼花,甚至有一種飄飄然般魂魄離體的感覺。賀一九死死抱住他,自己也牙關戰(zhàn)戰(zhàn),眉毛和頭發(fā)上附上一層瑩瑩閃耀的藍焰,瞬間凍如寒冰。樂聲依舊悠揚,不疾不徐,仿佛催命的惡鬼般浮蕩在周圍。兩人都知道,他們已至極限,惑靈樂的力量太強,已經(jīng)無法抵擋了--“哦呀,一時不見,里頭的光景倒是稀奇得很呀,”沈明歸的聲音從賀一九身上響起,是那瓷片,里頭又浮現(xiàn)出那張帶笑的臉,“美極,美極,堪比寒冰地獄?!?/br>賀一九想罵他,但舌頭凍得打結,說不出話來。韓瑯伸出一雙僵直的手,猛地奪過瓷片摔在眼前:“你--還不告訴我們要怎么做?”沈明歸好似沒聽到一般,依舊幽幽地笑:“原來是惑靈樂?!诵滤?,魂不散,地府有官掌樂,鼓吹引亡者入幽冥,不得升天,謂之惑靈也’。嘖嘖,地府中的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