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在乎。賀一九還專門警告他別離林孝生太近，他問為什么的時候，對方說：“煞氣重?！?/br>
韓瑯就不明白了，一個貨郎哪來的煞氣？可惜賀一九沒跟他細說，轉(zhuǎn)身忙別的去了。

本來以為整個四月也會這么匆匆碌碌地度過，沒想到月底那天，出案子了。

死者姓鐘，全名鐘德安，是個養(yǎng)蜂人。這一帶養(yǎng)蜂的不多，因為有個林家在安平經(jīng)營了許多年的蜜漿作坊，其他零零散散的養(yǎng)蜂人就很難混了，要么投靠林家，要么改遷他處。鐘德安是堅持養(yǎng)蜂的人中的一個，生意相當糟糕，好多人說他天天在集市擺攤，但滿筐的蜂蜜從來沒見賣出去。

韓瑯被捕快叫去的時候，鐘德安的尸體已經(jīng)被搬到一邊，因為死狀太慘，周圍人誰都不愿意多看一眼。他渾身上下全是蜜蜂蜇咬的腫塊，甚至看不出人形，黑壓壓的上千只蜜蜂的尸體猶如衣物一般覆滿他全身，這些尸體一直延伸到旁邊的泥坑里。許多人忍受不了這恐怖的場面，當場嘔吐起來。

報案的人說，他發(fā)現(xiàn)鐘德安的時候，他四肢還在抽搐。但等他找了別人來，鐘德安已經(jīng)沒氣了?！皾M地都是大大小小的蜜蜂，密密麻麻的，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他邊說邊擼起袖子給韓瑯看，“這群畜生真的是瘋了，見誰都蟄，連我都挨了幾下?！?/br>
現(xiàn)場亂糟糟的，但曾經(jīng)發(fā)生的事情卻很明顯。一輛兩輪貨車翻倒在一邊，上頭的蜂箱摔了一地。之前下了場大雨，這段路相當濕滑泥濘，一般行人都會選擇雨停后再走，但鐘德安顯然是忙著趕路無視了這點。地上的車轍和腳印顯示，鐘德安獨自一人拉著貨車走到這里時被泥坑絆倒，連人帶車翻倒在地。車上的蜂箱摔出了裂縫，上千只蜜蜂應(yīng)當就是這時候跑出來的，因為受了驚嚇才開始攻擊人。

所以，應(yīng)當是場意外。

鐘德安的媳婦來了，抱著尸首哭成了淚人。韓瑯見狀有些于心不忍，但該問的還是得問，可鐘德安的媳婦哭哭啼啼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過會兒居然兩眼一翻暈過去了。又是一通亂，人們忙著把鐘德安媳婦抬去屋里歇息，又鬧著要搬運尸首。過了一會兒仵作趕到了，查了小半個時辰，非?？隙ǖ貙n瑯說：“是蜂毒致死?！?/br>
韓瑯起初還有些懷疑是別的外傷什么的，小小蜜蜂真的能蟄死人么？但仵作非常肯定地說：“一兩只蜜蜂蟄不死人，十幾只蜜蜂也蟄不死人，但成百上千的蜜蜂一起那可就不是小事了。這死者多半運氣不好，摔下去的時候扭了腳，所以連跑都沒跑開?！?/br>
說罷招呼韓瑯去看，死者腳上還真的扭傷了，除此以外沒有明顯的外傷，就是大大小小的紅痕。韓瑯還是覺得案子有些蹊蹺：“他養(yǎng)蜂出身，天天和蜜蜂打交道，怎么會連這點自保能力都沒有？”

“蜜蜂可不比雞犬之流，養(yǎng)久了還能生出主仆之情，”仵作答道，“大人若不放心，不如去死者家里問問？”

韓瑯正有此意，當即應(yīng)了一聲好。

這里的事情做完，他馬不停蹄地打聽鐘德安的住所，然后快步奔了過去。鐘德安住在縣外的小村，里案發(fā)地還有一里多的路要走。村長這會兒也聞訊趕來了，聽說韓瑯要過去，忙不迭地給官老爺領(lǐng)路。

“唉，老鐘可是個老實人哇，”路上村長拉著韓瑯就絮絮叨叨地說開了，“他們家三代養(yǎng)蜂，以前也還發(fā)達過哩，后來那姓林的一家來了就不行了。姓林的蜂好，釀的蜜特別香，而且他們一來就帶來幾十個蜂箱，把這附近的油菜啊杏花什么的都采走了。”

“姓林的就是開蜜漿作坊的林家么？”韓瑯覺得自己好像聽過這個名字。

“是啊是啊，”村長長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他們是哪里來的，覺得安平郊外的花好，就留下不走了。老鐘說他們的蜂個頭大，還能打架，簡直就像一群飛揚跋扈的土匪啊，把他的蜂都趕跑了--對了我想起一件事，老鐘最近似乎想跟林家聯(lián)手做生意了，蟄死他的那幾千只蜂不是他家的，是林家給他填補蜂群的?！?/br>
“什么？”韓瑯詫異，“這么重要的線索，為何現(xiàn)在才說？”

村長聽出了他話中的責(zé)備之意，忙道：“我這糊涂腦子，現(xiàn)在才想起來。老鐘前天晚上跟我喝酒的時候說了這么一回事，但我不信。他跟林家一直不對付，他嫌那邊搶生意，那邊也嫌他礙手礙腳。怎么就攪合到一塊兒了？”

“你怎么肯定這蜂不是鐘德安自己家的？”

“唉，這個就不知道該怎么說了，”村長干咳一聲，“這人吧，養(yǎng)什么東西都能養(yǎng)出感情的。老鐘把他家的蜂啊，當成孩子一樣護著，這群蜂上下不知道幾代了都跟他一起，早認了他這個主了。它們蟄誰也不會蟄老鐘的，它們聞得出來。那么老遠的花蜜它們都知道哩，怎么可能聞不出老鐘呢？”

這話說得和仵作正好相反，韓瑯不懂養(yǎng)蜂，只聽他說的玄乎，自己卻半信半疑。他又問村長是不是很了解養(yǎng)蜂的事，村長擺擺手，說只是聽老鐘講過幾句而已。

“老鐘昨晚出來以后，他家的蜂鬧了一宿，你說它們是不是預(yù)感到了？”

韓瑯忍不住道：“真有這種事？”

“官老爺，您可千萬別覺得我騙你，老鐘跟我十幾年的交情了，他死了我也難過得很，”村長又嘆了一口氣，“唉，這事兒，真說不好的。他昨天肯定是去了林家的，這是他自己對我說的，至于那蜂是不是林家的，官爺您去問問就知道了?！?/br>
村長說著又開始長吁短嘆，眉頭擰成了疙瘩，不時用手背抹一抹眼角。即便韓瑯沒再問他，他一個人卻猶如醉酒一般自言自語起來。韓瑯聽他說得都是些埋怨鐘德安的話，說他為什么要冒著大雨去拿什么蜂箱，又說林家不安好心，他們的蜂肯定恨死老鐘了，不然怎么被摔了一下就傾巢而出，非要至人于死地呢？

“老鐘他女兒也是個白眼狼，早早嫁了人，再沒回來過。他家沒兒子，本來兩口子的日子就不好過了，怎么又出這種事呢！”

韓瑯也有些難過，沒再插言，靜靜地聽著。走了差不多半個時辰，山路寬闊起來，遠處依稀能望見層層疊疊的灰瓦。村長抽抽噎噎地擦去眼淚，回身對韓瑯道：“官老爺，到地方了?！?/br>
第37章蜂毒2

鐘德安的房子在村子的角落里，他和媳婦住茅草屋，旁邊還另修了一幢稍大些的，專門用來養(yǎng)蜂。房子只有兩間，廳堂和臥室連在一處，另一間是灶臺和雜物。窗臺擺著一束油菜花，因為缺水，已經(jīng)有些蔫了。韓瑯看見兩只蜜蜂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