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你房間還是在岳陽房間？”他走到我床邊站下。

“在客廳沙發(fā)上說吧。”我準(zhǔn)備往外走。

“不，我想躺著說，我好累?！彼芙^我以后，也不等說話便一頭栽倒在我的床上，四仰八叉地躺了上去。

我嘆了口氣，看在他今天失去親人的份上不好跟他動粗，便走到床的另一邊，也躺了下去?！罢f吧，想說什么？”

“你……父母雙全吧？”他眼睛盯著天花板問道。

“雙全?！?/br>
“對你都好嗎？”

“還行?！?/br>
“我從來沒跟人說過，我特別羨慕父母雙全又能好好過日子的家庭，比如我大哥家，就是我大姨的兒子。小賢就是個(gè)特幸福的孩子，我一看到他就會想到‘祖國的花朵’這個(gè)詞。我姥姥和姥爺打了一輩子架，姥爺走了十幾年了，姥姥從來沒在我面前提起過他，我估摸著他們之間也沒什么感情。我大姨是離婚的，都快二十年了。我自己就更不用說了，我連我媽的面都沒見過，我爸又那樣。你說，我想有一個(gè)幸福美滿的家，是正常的吧？”

“正常?！?/br>
“可是……我偏偏又不喜歡女的，我就想不明白，我怎么樣才能有一個(gè)正常的家庭。我沒有媽，爸跟沒有也差不多，我自己沒有父母雙全，我又不能和另外一個(gè)女人去創(chuàng)造一個(gè)家庭，讓自己成為一個(gè)父母雙全的孩子的爸。有時(shí)候我特別矛盾，想著想著就會絕望。你知道那種感覺嗎？絕望的感覺？”

“知道?！?/br>
“我姥姥一直希望我能早點(diǎn)結(jié)婚生孩子，他不知道我喜歡男的，我不敢告訴他，我怕她生氣，怕她不要我了，我真的很依賴她。只要她活著，我就有種不管在外面受了多大委屈都有人安慰我的踏實(shí)感，雖然真要是受了委屈也不會跟她說。直到姥姥走她也不知道她的愿望我永遠(yuǎn)也不能替她完成了，其實(shí)我真想告訴她的，真想……但我開不了口，我不愿意讓她離開人世的時(shí)候帶著失望?！?/br>
“我懂?！?/br>
“其實(shí)我大姨知道我的事，她不管我，但她跟我說過，無論如何不能讓我姥姥知道。我明白她的意思，她尊重我的選擇，但她不允許我傷害姥姥。今天姥姥走了以后，我大姨跟我說了一句話，讓我聽了特別難受。她說，你姥姥走了，你終于可以解脫了。我感覺她的話像是我希望姥姥走似的，為了我自己不再被束縛，盼著姥姥離開。其實(shí)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從來沒有?！?/br>
“我知道?！?/br>
“現(xiàn)在姥姥走了，我是不會再有顧慮和包袱，不會再束縛自己，也不會把自己的本性和欲望隱藏起來，但我會有一種負(fù)罪感，會覺得非常對不起姥姥。我不知道這種負(fù)罪感要什么時(shí)候才能消失，我怕……永遠(yuǎn)也無法消失?！?/br>
他說到這，便是長久的沉默。

我側(cè)過頭看了他一眼，他仍然盯著天花板，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坐起來，看著他?！傲柽^，你想的太多了。其實(shí)你姥姥這樣的期望幾乎每個(gè)家庭都有，但如果每個(gè)人都要按老一輩人的意愿去活，這世界不會這么豐富多彩。他們的愿望初衷是好的，但不一定適合下一代，每個(gè)人都應(yīng)該按照自己的真實(shí)意愿去生活。所以你怎么選擇自己的人生，跟你姥姥沒什么關(guān)系，你也不用覺得對不起她。她只是不明白才會約束你的生活，并不是因?yàn)椴粣勰?，所以你不要胡思亂想。你大姨說的話你也不用多心，她也許真的是為你好呢?！?/br>
他這才看著我說：“我總覺得姥姥一走我就明目張膽地去喜歡男人是對姥姥的不敬?！?/br>
我不解地問：“那你就緩緩唄，非得這么趕嗎？又不是沒男人活不下去，你姥姥在的時(shí)候你不也憋過來了嗎？”

“我現(xiàn)在憋不了啦?！彼f，忽然就坐了起來，然后一把將我抱住，跟著就把嘴唇壓在了我嘴上。

我意外的腦子就像被大錘子砸了一下似的，簡直都能聽見“咣當(dāng)”一聲響。盡管對凌過有過各種不純潔的想法，但我從來沒想過真正要跟他怎么樣。突然被這樣抱住，又被他吻，我那些不純潔的想法瞬間就被嚇光了，只剩驚恐。

見我沒什么反應(yīng)，他抬起頭來看著我，既小心又郁悶地問道：“你……不喜歡我嗎？”

我看著他，不知道該怎么回答。說不喜歡，太違心了，說不出口，說喜歡，然后繼續(xù)嗎？我做不到，也根本沒這個(gè)心理準(zhǔn)備。

“喜歡還是不喜歡，給個(gè)痛快話！”他有些微惱。

“我……”我猶豫地看著他，并猶豫地回答：“我不能喜歡你?！?/br>
他真生氣了：“什么叫不能喜歡我？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不能算怎么回事？別告訴我你突然又喜歡女人了！”

“那倒沒有……”我低下頭去，不敢直視他的眼睛，沒想到，知道他那點(diǎn)小心思也有一段時(shí)間了，可一旦真正面對他毫不掩飾的情感表露時(shí)，我竟然無法面對他。

“是不是……”他忽然態(tài)度緩和下來，緊張地問道：“你有喜歡的人了？”

我無奈地?fù)u搖頭，再次看向他時(shí)，心里突然有點(diǎn)不是滋味?！傲柽^……我……是挺喜歡你的，但是……我家里情況和你不一樣，你姥姥走了，我爸還活著，他硬朗著呢?！?/br>
他明白了，皺著眉頭有些心疼地看著我，小聲問：“你爸知道了？”

“嗯?！?/br>
“岳陽知道嗎？”

“還不知道?！?/br>
“你爸態(tài)度很堅(jiān)決嗎？”

“嗯?！?/br>
“那你打算……”

“我不會找女人，但也沒打算找男人?！?/br>
“那你就打算一個(gè)人過一輩子了？”他既吃驚又氣憤地喊起來。

“目前看來……是。”

“岳蛟！你不能這樣！”他扶住我的肩膀晃了我一下：“你剛才是怎么勸我的？怎么到了你自己身上就是這么一個(gè)無奈的結(jié)果呢？”

“這是我心甘情愿的?！?/br>
“胡扯？你傻嗎？怎么會心甘情愿去過這種生活？別騙我了，我不信。你一定有難言之隱吧？如果你不想說我也不會逼你說，但你別說這種話，我聽了……真是……特別難受?！彼f著，不禁吸了一下鼻子，眼睛也濕了。

看到他為我而哭，我實(shí)在是忍不住了，什么也不管了，撲上去抱住他，找到他的嘴唇，吻了上去。這一次，我們是真的接吻了，嘴巴張開，嘴唇蠕/動，舌尖相抵，互相吸/吮與啃咬。

我快不記得多少年沒有接過吻了，我以為已經(jīng)不會再有感覺了，沒想到跟他嘴唇貼嘴唇，舌尖碰舌尖的，竟然有種靈魂出/殼/般的快/感，甚至有種這是初吻的錯(cuò)覺，簡直美妙無以倫比。

既然吻了就好好享受它，我心無雜念地跟他接吻，享受這種飛一般的感覺，卻不知不覺中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