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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沒有。 劫得這么容易,必然有詐,只是不知道誰是螳螂誰是黃雀了。 不過,這些事已經(jīng)跟他沒有干系了。 監(jiān)斬官太陽xue突突直跳,對一旁的張冕道:“我在此繼續(xù)監(jiān)斬,張大人快去奏報陛下,速速調(diào)派人手將人犯抓回來。” 張冕神色有些古怪,掃了法場上的楚圭父子一眼,最終還是點頭應下。 監(jiān)斬官轉(zhuǎn)回頭來,吩咐劊子手行刑。 劊子手應是,扭頭便動手給楚圭解衣。就在他即將把楚圭那身囚衣扯掉時,忽見楚圭嘴角咧出一個詭譎的弧度。劊子手愣了愣,跟著就覺臉上一股溫熱,抬手一摸,全是血。 楚圭一直在暗暗用舌頭往外頂嘴里的麻核桃,眼下喉頭腥甜,拼盡全力往外一吐,不僅將麻核桃吐了出來,還噴了一大口血。 劊子手一下子惱了,一把拽開楚圭胸前的衣裳,抬手便剮下了第一刀。 登時皮開rou綻,鮮血淌出。 楚圭卻恍若不知疼痛一樣,反倒大笑道:“裴弈,裴璣,若我化作厲鬼,必定日日糾纏你們!若我入阿鼻地獄,也要詛咒你們永世不得超生!”他本要把誆騙他的楚明昭也帶上,但想到前幾日兄長與母親來探監(jiān)那一幕,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瞿素眉峰一挑,敢咒我的阿璣? 楚圭再度被塞上麻核桃時,臉色漸漸灰敗,嘴唇發(fā)烏。劊子手覺得不對勁,急忙去報于監(jiān)斬官知道。監(jiān)斬官急匆匆跑去一看,就瞧見楚圭已是出氣多進氣少。 這顯然是中毒了。 人犯剛開始受刑就毒發(fā),這可如何向皇帝交代呢。監(jiān)斬官一個頭兩個大,想不做理會繼續(xù)行刑,但想到這么些人看著,不好隱瞞,若是回頭被皇帝知道了,他興許也要吃不了兜著走。 他思前想后,差人去跟皇帝奏報。 楚圭如今已經(jīng)意識昏沉。 他早在從南京皇宮出逃時就備好了毒-藥,因為他知道他隨時都有可能被裴璣擒住。一旦被擒,想來少不了屈辱折磨。他后來受盡苦刑,幾度想要設(shè)法服毒自盡,但最終還是放棄了。 他忽然想,他為什么要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牢里呢,他應當拼盡全力地在死前向眾人揭露裴弈的真實面目,如此也算是死得其所。不論眾人相信與否,有了這個苗頭,也夠裴弈糟心的了。所以他一直茍延殘喘地活著,為的就是這一日。 他知道裴弈判他凌遲就是為了泄憤,他不會就這么如了他的愿的。今日上刑場之前,他選了身上藏著的慢性毒-藥悄悄服下。這藥吃下去后一個時辰才會毒發(fā),掐指算來,足夠他上刑場之后說完想說的話再赴死了。 楚圭迷離間想起了許多昔年往事,有他幼年時候的,也有他成年后的。一點一滴,似乎都透著道不盡的壓抑。他好像從記事起就沒有過什么值得追想的美好回憶,他的世界里充滿了嫉恨與不甘,他每一日都在想他要如何從這樣的境地里解脫出來。他是一個喜歡自己跟自己擰巴的人,他認定的事就一定要辦到,否則決不罷休。 他至今都不認為自己走上的是一條不歸路,相反,他認為很值得。他做到了自己一直想做的事,他不后悔。 他這一生跌入過谷底,也登上過峰頂,也算是陰晴圓缺俱全了。只是有一點,他這一輩子都過得太寂寥了,身邊的人從來不知心,待他好的人也被他拒之千里,他從來不知道敦睦融融是怎樣的體會。 下一生若能再世為人,他興許會是另一番面目,另一種心性。 楚圭的意識漸漸混沌,眼前似乎浮現(xiàn)出一團柔和的光,指引著他步向沒有盡頭的遠方。 他隱約想起有兩個人在他生命的最后時刻來探望過他,詰問過他,也為他帶來他愛吃的飯食,后來又抱住他哭。 希望他下一世還能遇到這兩個人。 楚圭的頭慢慢垂下,眼角有淡淡的水痕。 范循見楚圭沒了動靜,禁不住一聲長嘆。 裴弈這樣對待楚圭,除卻泄憤之外,還是想告訴全天下的人,反叛者會萬劫不復。 楚圭是個梟雄,奈何時乖運蹇,霸業(yè)難成。天底下那么多人都罵楚圭亂臣賊子,但又有幾人不想成為楚圭呢。楚圭只是做了很多人想做卻不敢做的事而已,并且這事又是大多數(shù)人都做不來的。人啊,有時候真是虛偽。 范循能夠很坦然地承認,他自己就是很想成為第二個楚圭的,他覺得他不比楚圭差多少,并且,他與楚圭的處境有點相似。但后來變數(shù)太多了,裴弈跳出來參與奪位之后,他意識到他原本的打算基本是不可能實現(xiàn)的了,所以他漸漸放棄了這個念頭,他覺得他還有更珍貴的東西去追尋。 不過他想要的,追尋起來實在太費勁。 范循正自出神,就被楚懷和的慘叫聲打斷了思緒。他看了一眼已經(jīng)斷氣的楚圭,又看向慘呼不止的楚懷和,譏嘲一笑。 楚圭從上法場到最后氣絕,都沒有看過他的妻兒一眼。死之前也是頭顱偏向與楚懷和相反的一側(cè)的,不知是否有意為之。 楚懷和身上藏有父親給的毒-藥,但他一直不愿服下。他是歷盡人間繁華富貴的人,惜命得很,總還是不死心,想著能有什么轉(zhuǎn)機??赊D(zhuǎn)機出現(xiàn)倒是出現(xiàn)了,卻并非沖他來的。 直至眼下利刃劃在身上,那種切膚之痛襲來,他才不得不面對這樣的事實。不會有人來救他了,他正在一點點被肢解,直到氣絕,變成一堆森森白骨。 魏文倫其實一直都覺得凌遲這種刑罰太過殘酷,但他眼下倒也并不同情楚懷和。楚圭的確冷情,可到底也是竭盡全力保楚懷和到最后,但楚懷和完全狼心狗肺,并且毫無骨氣。楚圭好歹有一身傲骨,至死不肯服軟。 將近申牌時候,楚懷和已經(jīng)喊得嗓子完全啞了。范循看剮rou也看得有些膩了,望了一眼偏西的日頭,回身擠出了人群。 他走出去幾步后,又轉(zhuǎn)頭往法場的方向望了一眼,嘆道:“都道名鞿利鞚,但不爭不奪又豈言人間呢?嫡長繼承本就不公,弱rou強食才是世間真諦?!?/br> “不依嫡長繼承,世間又要徒增多少爭斗?!?/br> 范循嚇了一跳,這聲音……不是那個老叟么? 范循方才在人群里看到的兩個熟人就是魏文倫和瞿素——他雖然稱不上認識瞿素,但對他印象十分深刻。原因無他,實在是這老倌兒神神道道的,他都懷疑他腦子有毛病。 “認出我來了?近來怎不見你有動靜呢?”瞿素笑吟吟地走到范循跟前,拍了拍他的肩,“你若是實在想不出法子,我可以幫你想??!你還年輕,遇到磨難應當一往無前才是,怎么能畏首畏尾呢?!?/br> 范循倒抽一口氣:“你是太子派來的?” 瞿素哼了一聲:“當然不是,太子能派得動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