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11
計在于春,每朝每代,君王們都格外重視春節(jié)。這個節(jié)日代表了新春的開始,萬物輪回,再次離開蒼茫冬天,跨入新的一年。但是這一年,眼看大節(jié)將王,皇城上下卻始終被陰霾疑慮籠罩。朝局,不穩(wěn)。沒人敢把這四個字說出口,但大臣們的臉上,都透著不安的神情。誰有心思準備過年?這兩年,為了太子位,栽了多少人。前年,大皇子詠棋栽了,麗妃外戚一族,通通連枝帶葉地倒了大楣。今年,剛立起來的新太子詠善,登上太子寶座才幾天,皇上一個不喜歡,二話不說就把太子下了內(nèi)懲院。炎帝諸子中,若論能力,實以詠善為最佳。誰想到這個二皇子心思周密,辦事厲害,竟然也和頭一個一樣,不足六月就栽了個大跟頭?雖然還沒有正式廢黜,但皇上要鏟除太子勢力的手段已經(jīng)露出端倪,淑妃被軟禁,連帶江中王詠臨也被栽個罪名,關進了內(nèi)懲院。五皇子詠升借著代閱奏折的便利,趁機大肆提拔自己人,打壓淑妃娘家人,做得又快又狠,不是找茬就是不留情的申斥,幾乎每天淑妃娘家都有人遭殃。不但如此,即使和淑妃沒有關系,但曾經(jīng)上奏為太子詠善求情的大臣,一律都招惹了五皇子嫉恨,沒一天能舒坦。不知道皇上到底在想什么。難道要立五皇子當新太子?可是又有消息,說皇上對曾經(jīng)廢黜的舊太子,也就是大皇子詠棋非常關心,三番兩次派人探視重病的詠棋,還常常賜藥。皇帝自己已經(jīng)病了幾年了,太子的事卻一直令人放心不下,立了,廢,再立一個,轉(zhuǎn)眼又關進內(nèi)懲院。看似平靜的薄冰下,潛伏洶涌急險水流,一旦冰破而沒有找對落腳點,隨時會吞噬人命。萬一炎帝忽然撒手,江山社稷,到底何去何從?這個問題,橫亙在每個臣子心上,卻絕沒有人敢問出口。體仁宮里,地龍燃到最暖,外加宮殿四邊角上明火爐子燒著炭,卻仿佛還是無法溫暖到床上的炎帝似的。蠟黃的臉,透著重病人才有的青紫。說話的聲色,也疲累虛弱。“大臣們都在擔心朕什么時候忽然撒手去了,是嗎?”王景橋倏然一驚,從賜坐的繡墩上站起來,躬身道:“皇上病中應該靜養(yǎng),病好了臣子們自然安心,何必說這種不祥之一言?”炎帝哂笑,“都這時候了,少說吉利話,我們君臣,還是多說兩句實在話吧。別站著,坐,朕看你要仰著脖子,太辛苦了?!?/br>王景橋這才緩緩坐回去。炎帝問:“詠臨最近如何?”王景橋欠欠身,答道:“詠臨殿下本色不改,精神旺盛如往日,聽說常常罵差役們伺候不周,內(nèi)懲院眾人個個被他罵得狗血淋頭,都怕到他那牢房里去。前兩日,詠升殿下再次提審,詠臨殿下脾氣上來,差點把詠升殿下撞下臺階,幸虧被眾人按住了?!?/br>“詠善還是一字不答?”“是?!?/br>“沒有供出任何人?”“是,殿下一字不供,不愿牽連任何人?!?/br>“詠升這個主審欠缺火候,看來要加緊嚴審才行了……”殿內(nèi)驀然沉默。老太傅像什么東西在心上沉沉地撞了一下,濃稠的血仿佛涌上喉嚨,卻又強逼著要咽回去。空氣凝成一朵朵無聲烏云,壓得人連氣都喘不過來。默默掙扎片刻,王景橋咬咬牙,哆嗦著老腿站起來。“皇上,”顫巍巍跪在地上,雖有地龍,寒意還是直滲膝蓋關節(jié)。王景橋的聲音陡然高得有點凄厲,瞬間停頓下來,喘息幾口氣后,才沉抑地道:“太子,不能再被提審?!?/br>“怎么”“五皇子下手不知輕重,大刑加身,牢獄中無醫(yī)無藥,想起太子處境之險惡,老臣無一刻不如坐針氈,心如刀絞?!蓖蹙皹蜃肿稚畛?,膝行向前直到床邊,抖著花白胡子道:“太子乃國之根本,萬一真的耽誤在內(nèi)懲院,天下怎么辦?皇上、皇上,您天縱英明,燭照萬里,心里明鏡一般,您就大發(fā)慈悲吧!老臣……老臣實在擔心……”炎帝蠟黃的臉拉下來,不怒自威,冷笑道:“你擔心什么?朕立他為太子,雷霆雨露,均賜予他。究竟為什么栽這個跟頭,他太子殿下心里也跟明鏡一般,不但不悔悟自責,反而桀騖不馴,對欽差主審來個一字不答,簡直可惡!要朕大發(fā)慈悲?他給過朕半級臺階下嗎,怎么大發(fā)慈悲?”王景橋當詠善太傅多年,早把這學生視為江山未來之主,今日既然炎帝把話說開,知道再不掏心窩地說話,恐怕事情就難辦了。王景橋連連磕頭,老淚縱橫道:“皇上說的這些老臣都有風聞。恕臣直言,國家重器,社稷大事,區(qū)區(qū)宮閨內(nèi)情與之相比,算得上什么?漢宮yin亂,帝王嗜癖斷袖歷來史書有載,卻無損漢武帝揮軍逐匈奴,振奮國綱之英名。天下豈有完人?太子才十六,沉著穩(wěn)重,聰穎勇毅,知人善用,眾皇子中無有可媲美者,偶有不佳處,皇上略施懲罰,自然也是應該??扇粲袀€閃失,璞玉毀于牢獄之中,到時候錯恨難返,情何以堪啊?”說罷,抱著炎帝裹著綢被垂在床邊的腿,放聲大哭,傷痛動人。炎帝默然,讓王景橋抱著自己的腿痛哭流涕,好半天,才呆板著臉道:“太傅起來吧,國家大臣這副模樣,有失體統(tǒng)?!?/br>“皇上……”“朕累了。這事也不必再說,你先退下吧。”“皇上!”“退下、退下?!毖椎蹏@了一聲,召來侍從,“把老太傅好生扶下去,外面風大,他出了一身汗,不宜吹風。取朕的錦袍來給他穿上,再送他回府。”內(nèi)侍們趕緊應是,左右上前把跪在地上的老臣子小心翼翼扶起來。王景橋看這陣勢,知道說不下去,抹了一把眼淚,只好向炎帝行禮告辭,在內(nèi)侍攙扶下顫著背影離去了。炎帝看著王景橋出去,殿門重新關上,四下無人,幽幽長嘆一聲,才道:“出來吧?!甭曇舫錆M倦意。后邊簾子掀開,緩緩走出一個人來,居然是頭發(fā)花白,極受炎帝信任的陳太醫(yī)。炎帝叫他把椅子挪過來,靠著自己近點坐了好細談,叫著他的字道:“炎翔,王景橋的話,你都聽到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你是怎么想的?”“這是皇上家事,臣……哪有資格妄言。”炎帝苦笑道:“提策在你,決斷在朕。這事朕心里約莫有底,你盡管說吧,朕想聽聽。”陳太醫(yī)聽皇帝這樣說了,坐直身子,開口之前,著實深思了一番,才道:“皇上既然要臣說,臣就照實說了。王太傅的話,字字都是謀國忠臣之言?!?/br>“嗯,說下去?!?/br>“太子詠善,不但是皇上,也是眾臣心中看好的人選。臣從前只覺得他有勇有謀,果斷利落,沒想到還有三處了不得的性情,令人折服驚嘆?!?/br>“哦?”君臣相處幾十年,推心置腹,陳太醫(yī)的為人低調(dià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