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反。其中首當其沖的就是當初以欲加之罪被收監(jiān)的蔡忠。

蔡忠當日手執(zhí)密詔回京，還未進到城門就被自己昔日的副將王御率京畿守軍擒于城郊外。蔣氏將他投入大牢，但忠良之后幾代功臣，斬立決難以服眾，蔣效羽便準備讓他在牢里耗死，所幸蔡忠身體底子好，在牢中不斷的施虐和惡劣的環(huán)境下生生挺到了如今。

蔡忠明媒正娶的夫人是章嚴的女兒，章家依附了蔣氏，便讓女兒同他合離自此撇清關(guān)系。蔡府也被一并查抄，小妾玉飄飄帶著兒子搬到巷弄里替人補衣漿洗為生，生活艱苦卻也未曾想過改嫁，獨自撫養(yǎng)著他們年紀尚小的孩子。

昏暗潮濕的牢房過道里，蔡忠和蔣勤擦肩而過，光影半明半暗投下了一道分界線。他們一個終于迎來了光明和救贖，一個終是墮落進了注定的黑暗里。

而泥濘的官道上，一匹駿馬飛馳正向著京城的方向不舍晝夜地狂奔而來。

作者有話要說：　　猜猜看是誰來了？

第63章第63章

趙筠合上奏章，心思有些亂，問一旁的小夏子：“人還跪著？”

夏公公躬著身子回話：“回皇上，林大人還在殿外跪著呢，說什么也不肯起?！?/br>
趙筠按按眉心，煩惱得很，今日天才剛亮內(nèi)侍就啟稟益州太守林語棠求見，按理說地方官沒有君王召見不得擅自離開屬地，趙筠猜想莫不是益州出了什么大事，誰知這人一見面就跪地請求免去蔣勤的死罪。

趙筠登時發(fā)了火，蔣氏叛亂幾度將他置于死地，如今蔣效羽喪命，亂黨余孽皆已伏法，蔣勤是主犯，罪有應(yīng)得，樁樁件件證據(jù)確鑿，毫無半點冤情可講。林語棠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一直重復(fù)著懇求他免蔣勤一死。

這幾日清剿蔣氏，朝中官員人人自危，生怕惹禍上身，恨不得把自己摘得越遠越好，不想同姓蔣的扯上丁點關(guān)系，不少臣子還奏請趙筠嚴懲不貸，一定要誅其九族以絕后患。而林語棠遠在西南卻在這個時候主動上京求情，趙筠想不明白他們是何時有的交情。以自己對林語堂的了解，他是斷然不可能和叛亂有任何關(guān)系的。

日頭就快西斜，眼見著林語棠已經(jīng)在外面跪了一天，趙筠讓小夏子復(fù)又請他到書房里來。林語棠低頭參見，趙筠賜了座，夏公公扶著林語棠坐下，跪了好幾個時辰他腿腳已經(jīng)有些不聽使喚。

趙筠早晨的怒氣早散了，心平氣和地問他道：

“為何要替蔣氏求情？”

林語棠滿臉滄桑，下巴上冒著青色的胡渣，與趙筠記憶里那個騎馬都要衣帶翻飛穿得一身風流倜儻的少時伴讀相去甚遠。只見他張了張嘴，聲音有些嘶啞地說：

“微臣不為蔣氏求情，只懇請皇上能饒了蔣勤一命，改為流放?！?/br>
趙筠仍是不解，告訴他說：

“朕親自審問過蔣勤，他一心求死，恐怕根本不領(lǐng)你這個情?！?/br>
林語棠聞言身子一凜，表情有些潸然，他哽咽著說：

“流放嶺南也好，流放漠北也好，我都會陪著他一起，懇請皇上成全?！?/br>
林語棠說完已經(jīng)是低泣出聲，趙筠震驚不已，他原本以為二人是有些交情，現(xiàn)在看來林語棠對蔣勤根本就是……

他出聲提醒：“那你的夫人和孩子怎么辦？”

林語棠愧疚地低下頭，顫抖著聲音說：“我對不起他們。”

看來他是決心舍去一切也要伴著蔣勤了，思及此趙筠也有些動容，但蔣勤實在罪無可恕，他只能硬下心腸道：

“明日便是刑期了，這次朕已經(jīng)是從輕發(fā)落沒有誅連九族，若主犯改為流放，其余人又該如何論處？”

林語堂已經(jīng)顧不得其他，上前兩步跪下說：“皇上！微臣從未求過您，還懇求皇上看在昔日的情分上，答應(yīng)臣這唯一的要求?！?/br>
林語棠留著淚，言詞懇切一腔深情，縱使趙筠心意堅定也免不了受其感染，他嘆出口氣，不忍地講：

“叛亂通敵不至死罪難以服眾，萬千臣民都看著朕，國事不比私事，朕實在是…”

這已經(jīng)是肺腑之言，皇帝雖說是這九州之主，卻也并非能隨心所欲，況且蔣氏謀朝篡位豢養(yǎng)私軍，還曾勾結(jié)蚩那意圖割讓城池，縱使趙筠仁心仁德大赦天下，也怎么都輪不到蔣勤的頭上。

“你回去吧?！壁w筠無力地勸說。

林語棠不發(fā)一語又退回了殿外臺階下跪著，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還能做些什么才能挽回愛人的性命。他固執(zhí)地跪在冰涼的青石板上，夜越來越深，月亮灑下清冷的光，映照著他孤單的身影。

林語棠掏出懷里的一條發(fā)帶，用手指細細撫摸著。那嫣紅的發(fā)帶經(jīng)年累月已經(jīng)褪去了當日鮮亮的色彩，被他摩挲得呈現(xiàn)淡淡的緋紅。淚滴暈染出點點的深色，也不知這發(fā)帶的主人還記不記得當年癡纏過他的那個少年。

囚夜，只有小窗投進一方月影。明日便要行刑，隔壁牢房里哭天喊地,斷斷續(xù)續(xù)的哭聲回蕩了一整夜。蔣勤身子單薄，前幾日就染了風寒，此時渾渾噩噩發(fā)起了高熱。

半夢半醒間他回到了年少時練武的院子，墻頭上還有一個搖頭晃腦傻笑著看他的少年。那少年拋過來一個蜜桃，笑嘻嘻地對他說:“你嘗嘗看，很甜的”。

轉(zhuǎn)眼間少年又捧著一枚碧綠的玉佩像捧著自己的一顆真心，雙手奉上送到他跟前，鼓足勇氣說：“蔣勤我喜歡你！”；接著他又見到了那雙意亂情迷的眼睛，抱著他留下淚說：“求求你不要推開我”。

他們在老槐樹下接吻，在欲海里沉淪；最后的最后是自己咬著牙惡狠狠地說道：“不要再來找我！我討厭你！”，他看著那人失魂落魄地被攙走，接著自己也暈倒在門口。

蔣勤睜開眼，往事一幕幕在心間回放。他淡然地笑了一笑，允許自己在這生命最后的夜里，肆意地回憶和想念。

那年他十六歲，遇到了一個少年。他有著最純粹的笑和最干凈的眼，他不厭其煩地向自己示好，被一次次地推開，又厚著臉皮熱情地湊上來。

蔣勤其實是高興的，他嘴上雖然不說，心里卻慢慢貪戀起這份溫暖。他自小就有些自卑和孤獨，卻逞強著一副樣子要做好家里的長子嫡孫。

林語堂表白之后他深知世俗容不下他們相戀，狠心地扔掉了對方送的定情信物。卻又在接下來的每個夜里，悄悄潛入湖底一寸寸地在淤泥里摸索翻找。深秋的夜晚冷風瑟瑟，他整夜都?在水里待到天快亮時才偷偷回家，第二日還要繼續(xù)練武，理所當然地便生了病。到了夜里他又潛到冰冷的湖里去找，如此反反復(fù)復(fù)月余，無論多么高明的大夫自然也醫(yī)不好這風寒。

林語堂來找他的前一天夜里，他才剛找回那個玉佩，所以他說病很快就會好了。那天，他斬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