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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任勞任怨地分了一圈,始終沒敢抬頭。 周翡有點(diǎn)莫名其妙,心道:“不就剁了四條胳膊么,我有那么嚇人?” 就在她想說句什么的時候,樓下突然飄來一串琵琶聲。 林伯側(cè)耳聽了片刻,臉色倏地一變,一抬手按住朱晨的肩膀,將食指豎在嘴角。 不但是他,客棧中不少人都戒備了起來,尤其是那猿老三手上的猴。 這長了毛的小畜生受了刺激,躥上長板凳,張嘴大叫起來,好像企圖打斷琵琶聲。 琵琶聲自顧自地響成了一串,周翡越聽越覺得熟悉,忍不住探出身去。 門口傳來銀鈴似的笑聲,幾個女孩子率先進(jìn)了客棧中,個個好似風(fēng)中抖落露珠的花骨朵似的。 吳楚楚:“呀,怎么是……” 隨即,一角裙裾飄進(jìn)了客棧,有個人腳踩蓮花似的提步緩緩而入,來的居然是個熟人——霓裳夫人! 望春山都是人家送的,看見了自然不能當(dāng)沒看見,周翡撂下一句“你們先坐”,便起身提步下了樓,剛站上樓梯,她便覺得樓下的氣氛有些劍拔弩張,腳步便是一頓。 霓裳夫人看見了她,抬起尖削的下巴,沖周翡風(fēng)情萬種地笑了一下,隨即便將視線轉(zhuǎn)向了那奇形怪狀的猿猴雙煞,她彎起一雙桃花眼,笑道:“猿三哥,好些年沒見,怎么這小畜生見了我還是呲牙咧嘴?” 猿老三還沒說什么,那猴五娘便一扭八道彎地站起來,捏著嗓子道:“想是聞見狐貍精味,嗆著了?!?/br> 霓裳夫人大笑,仿佛被罵得十分受用,她手下的女孩子們旁若無人地閃身進(jìn)了客棧,嬉笑著占了幾張桌子,旁邊不少人似乎對她們頗為忌憚,不由自主地退讓開了。 樓下有出來有進(jìn)去的,氣氛緊繃地亂成了一團(tuán)。 就在這時,一道頭戴斗笠的人影出現(xiàn)在門口,正是消失多日的謝允。 謝允本是跟著羽衣班前來的,因為沒打算跟霓裳夫人相見,便將斗笠壓得很低,誰知還未走進(jìn)來,先一眼看見了樓梯上站著的周翡。 謝允腦子里“嗡”一聲,空白了片刻。 這水草精怎么在這! 他當(dāng)時想也不想,掉頭便走。 第100章 天羅地 周翡站得高,看人只能看見頭頂,斗笠遮住的臉統(tǒng)統(tǒng)看不見,而且這邊霓裳夫人跟那一對“猿猴”顯然不是很對付,似乎隨時能大打出手,周翡原本沒注意別處。 倘若謝公子偷偷摸摸地進(jìn)來,安安靜靜地蹲著,周翡大概會把他當(dāng)朵蘑菇忽略了,壞就壞在他偏偏見了鬼一樣掉頭就走。 謝允剛一轉(zhuǎn)身,立刻就反應(yīng)過來自己辦了件蠢事,心里暗叫了聲糟。 可是這時候他打草已經(jīng)驚蛇,不可能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過轉(zhuǎn)身回去了,他只能一邊安慰自己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一邊祈禱著周翡眼瘸沒看見,撒丫子狂奔。 但是周翡又不瞎,怎么可能看不見? 謝允身量頎長,在人群里本就頗為顯眼,這一進(jìn)一退,更好比禿子頭上的虱子。 周翡一眼掃過去,便覺得那身影十分熟悉,先是想也不想地便追了上去,掠至門口,她心里方才回過味來,打眼一掃,只見就這么一會功夫,那人已經(jīng)瞧不見了。 就這種沒用的機(jī)靈勁,這種輕功—— 周翡這回確定,那貨十有八九就是謝允,她心里無端一陣狂跳,腳步卻慢下來了。 她一腳踩在客棧的門檻上,緊緊地攥住手中的長刀,面無表情地深吸了一口氣,心里緩緩數(shù)了十個數(shù),然后果斷掉頭上樓,拉過李妍說道:“你那個五蝠印借我一下?!?/br> 謝允輕功快到極致的時候,即便滿大街都是武林中人,也只能看見一道人影疾風(fēng)似的閃過,連閃過去的是人是狗都看不清。他倏地越過一條小巷,這才小心翼翼地往回望去,只見身后人來人往,暗潮涌動,但周翡沒有追來。 她果然是沒看見。 謝允微微松了口氣的同時,心里又不免升起些許莫名的惆悵。 將這惆悵掰開揉碎地自省,他覺得自己好似那剛剛長大成人的孩子,要從長輩那里拿壓歲錢,心里知道不能要,嘴上手上也百般推脫,待對方真的從善如流,卻又難免失落。 恨對方不能再堅持一點(diǎn)、再死纏爛打一點(diǎn)。 “真是凡夫俗子的可鄙之處啊?!敝x允“嘖”了一聲,自嘲地笑了笑,將斗笠壓得更低了些,緩緩?fù)白呷ァ?/br> 羽衣班到了,猿猴雙煞也到了,這還是明里,暗地里不知多少雙眼睛齊聚永州,霍連濤這攤子驟然推開,恐怕大得他自己都想不到,這會應(yīng)該也十分手忙腳亂。 的確,如果不是那木請柬上的水波紋,區(qū)區(qū)一個洞庭霍家堡,怎么招得來這么多退隱已久的頂尖高手? 至于“海天一色”的事,霍連濤不知道很正常,但難道“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趙明琛也不知道么? 他這小堂弟年紀(jì)不大,心術(shù)頗為不正——謝允閉著眼睛都知道他在想什么,分明是被困華容的時候,趙明琛意識到他選的這個霍連濤太蠢,想重新洗牌武林勢力,自己趁機(jī)滲透。正好利用霍連濤這枚棄子攪混水。 天潢貴胄,一天到晚不琢磨國計民生,總想弄些歪門邪道。 趙淵正當(dāng)盛年,遲遲不肯立太子,這些年他的兒子們漸漸長大,都開始生出別的心思來,有挖空心思迎合父親新政的,有想方設(shè)法在宮禁中四處討好的,有仗著自己尚未成年,以請教為名私下結(jié)交大臣的,還有趙明琛這個劍走偏鋒的——天下人都知道,建元皇帝當(dāng)年倉皇南渡,是被一群武林高手護(hù)送的,方才有今日坐擁南半江山的后昭。 趙明琛一方面在朝中小動作不斷,一邊還要裝出“閑云野鶴”的樣子給他爹看,四處結(jié)交江湖人士,借此拙劣地模仿其父。 可他不知道,這世上有些東西是碰不得的。 謝允沒見著周翡的時候,腦子里轉(zhuǎn)這些事是井井有條的,他看似率性而至,但心里一直都是有數(shù)的——都怪周翡這個“計劃外”。 謝允一邊下意識地搓著手,企圖給自己摩擦出一點(diǎn)溫暖,一邊順著蜿蜒的小巷子不遠(yuǎn)不近地繞著方才霓裳夫人進(jìn)去的客棧走,極力想將自己跑偏的思緒拉回來。 此事涉及“海天一色”,霓裳夫人必然是風(fēng)暴中心,他應(yīng)該緊跟上去。 可偏偏周翡…… 謝允低頭捏了捏鼻梁,發(fā)現(xiàn)自己無論怎么努力,都不能請周姑娘從自己腦子里移駕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