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三個人一起撒尿去。”

葉榮秋想把手抽出來，但是黑狗非常用力地拉著他，不給他甩開的機會。葉榮秋側(cè)頭看了他一眼，黑狗對他瞇了下眼睛，他愣了愣，沒再掙扎，任由黑狗將他拖出了隊伍。

黑狗、葉榮秋、孟元三個人走到路邊，黑狗壓著，故意走的很慢。他們原本就排在隊伍的后面，走到路邊解褲子的時候隊伍的尾巴就從他們身邊過去了。

黑狗用余光打量著隊伍，正尋找時機的時候，突然一個綠油油的身影從隊伍前方向他們沖了過來，黑狗的心一沉，跑來竟是顧修戈。顧修戈大搖大擺走到他們身邊，笑嘻嘻地說：“這么巧啊，一起尿??！”說著就站到黑狗身邊，解開褲子拉鏈。

黑狗對他笑了笑：“真巧啊團座?！痹捯袈湎碌耐瑫r，他猛地一腳向顧修戈鏟去。顧修戈早有準(zhǔn)備，靈活地閃身讓開，同時飛起一腳踢向黑狗。黑狗抓住他的腳用力一扯，使他摔到在地。顧修戈就地一滾又站了起來，伸手去摸配在腰間的手槍。然而就在這時候，他的動作僵住了：黑狗的槍口已經(jīng)指著他的鼻子了。

“喲呵?！鳖櫺薷暄劾镩W動著興奮的光芒：“不錯嘛，小子，出手夠果敢夠迅速。近身搏斗打得過我的整個集團軍里我還沒遇到過幾個。”

黑狗很沉著地把槍又向顧修戈送近了一點，對葉榮秋說：“阿白，快走?！?/br>
剛才他們出手的太快了，葉榮秋都還沒回過神來，孟元先反應(yīng)過來，立刻害怕地往后退了好幾步，遠(yuǎn)遠(yuǎn)躲開這場紛爭。

這時走在隊伍前面的劉文和郭武看見了后面的情況，都要趕過來。郭武讓劉文留下看隊，自己跑了過來。這次他沒有再拔那把沒有配彈的二十響了，而是舉起了手里的漢陽造。

葉榮秋愣愣地看著這一觸即發(fā)的局勢。

顧修戈對郭武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鎮(zhèn)定地看著黑狗：“你這把步槍還沒有上彈吧？”

黑狗沒有廢話，稍稍移開槍口，對著顧修戈身后開了一槍，開槍的巨響聲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他早在出來之前就準(zhǔn)備好了。子彈貼著顧修戈的耳朵飛過去，饒是顧修戈膽量驚人，也被嚇得哆嗦打抖，舉手捂住耳朵悶了好幾秒才說：“他媽的，你想震聾我?。俊?/br>
郭武的神情很緊張，端起槍瞄準(zhǔn)黑狗。

黑狗對指著自己的槍視若無睹，沉聲道：“還不走？”

葉榮秋驚呆了：“我走？你呢？”

黑狗說：“我不走。你回重慶去找找你爹和你哥吧?！?/br>
葉榮秋愣住了。他到這一刻才終于明白，從一開始，黑狗就根本沒有打算要和他一起逃走。是他一個人理所當(dāng)然地以為黑狗還會像把他從重慶護(hù)送到武漢那樣一直陪在他身邊。怪不得他只買了一套衣服，怪不得他說的是“給你攢路費”，怪不得……

黑狗見葉榮秋不動，眉頭越蹙越緊：“還不走？”

葉榮秋猶豫著后退了兩步又停下了，問道：“那你怎么辦？”

黑狗的語氣已經(jīng)很不耐煩：“你還不懂嗎，我想留下當(dāng)兵！我想上戰(zhàn)場打仗！”

顧修戈雖然被槍口指著，不過他不慌不忙，目光在葉榮秋和黑狗之間來回游走。他看出了葉榮秋的猶豫，露出了狡詐的笑容：“打仗？私放逃兵是什么罪？挾持長官是什么罪？你還想打仗？不用勞動日本爺爺啦?！?/br>
黑狗始終沉著：“那我現(xiàn)在就斃了你?！?/br>
顧修戈嘿嘿笑了一聲，轉(zhuǎn)向葉榮秋，道：“行，你走吧，我放你走。你只有一次機會，你走，鐘無霾這家伙留下，他是我的手下，從此以后他是死是活跟你半點關(guān)系沒有，你就是勞動玉皇大帝，也別想從我這得到半點消息。你要是留下，那就是你心甘情愿，這輩子也別想再走！”

時間拖得越久，局勢就越緊張。郭武的手指牢牢搭在扳機上，端槍的手已經(jīng)出汗了。黑狗和顧修戈兩人看似鎮(zhèn)定，實則也是波濤暗涌。幸好劉文為免引起混亂，已經(jīng)領(lǐng)著部隊離開了。

黑狗惱火道：“還不走？！”

葉榮秋捏緊了拳頭，堅定道：“你跟我一起走！”

黑狗咬牙：“龜兒子！你看不出勞資看不上你？我不想跟你一道混了！你留下的來也是拖我后腿！你快點滾！”

葉榮秋瞳孔一陣收縮，拳頭捏得更緊了，用力咬著自己的嘴唇。

顧修戈說：“我再給你十秒，我數(shù)到十，要么趕緊跑，別回頭，要么留下來。你只有一次機會。十……九……”

葉榮秋猶豫著后退，轉(zhuǎn)身，朝著樹林里跑去。然而當(dāng)顧修戈數(shù)到五的時候，他的腳步又放慢了。

顧修戈數(shù)完十下，葉榮秋回到了他們身邊。

顧修戈問他：“你想清楚了？”

葉榮秋沒有理他，而是走到了黑狗的面前，死死盯著他的眼睛。他氣喘的很厲害，顯然內(nèi)心經(jīng)過了劇烈的掙扎。他顫聲問黑狗：“你憑什么看不上我？”

黑狗驚訝地看著他：“你為什么不走？”

葉榮秋提高了聲音，又問了一遍：“你憑什么看不起我？！”

黑狗抿了抿嘴唇，語氣冰冷，殘忍地說：“你做的成啥事？你做成過啥事？我憑什么看得起你？你留下也是拖我后腿！你會把我拖死的！我想擺脫你，你真的不曉得？”

葉榮秋顫抖的更厲害了，然后他轉(zhuǎn)向了顧修戈，盡力用平穩(wěn)的聲音說：“我不走?！?/br>
所有人都愣住了，除了顧修戈露出了一個胸有成竹的笑容。黑狗急了：“你不回去找你哥？”

葉榮秋現(xiàn)在不敢想這件事。如果葉向民和葉華春還活著，他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回他們身邊?？墒撬ε滤厝ヒ院笾荒芸吹揭欢褟U墟和尸骨，那還不如不回去，起碼心里能有個念想，相信他們沒有事。他想，他今天已經(jīng)見到宋校長了，如果他的父親和兄弟還活著，宋校長應(yīng)該會聯(lián)系他們，將自己的事情告訴他們，他們就可以來將自己領(lǐng)回去。如果他們沒有來……也許是宋校長聯(lián)系不上他們。

顧修戈握住了黑狗的槍管。黑狗試著將槍從他手里抽出來，但是只掙了兩下就失了力氣，自己先頹然地將槍放下了。郭武立刻沖上來扭住黑狗，黑狗沒有掙扎。

顧修戈走到黑狗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黑狗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顧修戈笑道：“好啊，比我想的還有本事，我更加對你刮目相看了。”

接著他又走到葉榮秋面前，笑嘻嘻地說：“走啦，大學(xué)生，跟上隊伍啦？”

葉榮秋依舊沒理他，走到黑狗面前，惡狠狠地說：“你別以為你有多了不起！我根本不需要你管！我自己也能活得很好！”他不想再當(dāng)著黑狗的面哭，可是控制不住紅紅的眼往下掉眼淚。他立刻轉(zhuǎn)過身向隊伍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邊跑邊偷偷擦掉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