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終于興奮地走了，段硯行冒了一頭熱汗，從角落里出來——他也不知道為什么要躲起來，吁一口氣。

哪里都有唱戲的人，之前碰到唱黑臉的，現(xiàn)在又有唱白臉的。

云觴溫柔？打死他重生一萬次都不信！那個“鷲鷲”，是不是被葉慎榮塞了小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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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不管怎么說，好奇心被釣上來了，不親眼看看總是不死心。

但是電視臺大多內(nèi)部猶如迷宮，除非他是神算師父，否則鬼才知道云觴待哪個角落。

細(xì)想一下只好作罷。

回到影棚，評選團的負(fù)責(zé)人發(fā)了試鏡用的臨時劇本，每個人的劇目不一樣，拿到劇本的人表現(xiàn)也都不一樣。

段硯行一邊背臺詞，腦子里一邊七想八想。等叫到他時，連著三聲他才反應(yīng)過來。

休息區(qū)邊上有個小房間，簡陋地搭了一排評委坐席，數(shù)一數(shù)大概七八個人，云觴坐正中偏左，第三個，左手邊是剛才八卦的女人，右手邊的男人留著稀疏的泡面卷發(fā)，其貌不揚，卻看起來舉足輕重。

云觴尤為的出挑。

不過這“出挑”并不在于他的樣貌，而是他渾身裹成個北極熊的樣子，毛絨絨的雪白色，似乎是狐皮大衣，帽子口罩圍巾把臉遮了個徹底，就露出一雙眼睛，朦朦朧朧含著霧氣，大概是生病的緣故。

乍一看像哪家豪門的貴婦人，看得段硯行頭皮發(fā)麻，心里只叫：云觴，你什么時候能提高下自己的品位？別老毒茶人民群眾的眼睛??！

他才剛在中間一大塊空地中央站定，云觴便兇猛地咳嗽起來，咳得他跟著身子晃一晃，心里一片空虛，好像病毒就這么傳染給他了。

猶記得以前云觴生病時，他便整日抱著他，吃飯喝水伺候周道，半夜里起來煮稀粥給他喝。跟他說什么話，讓他怎樣，他都會順從地嗯一聲，慢慢翻動一下眼皮，點點頭，乖得像只淋了雨受驚的小貓，優(yōu)雅卻無助地蜷縮起來依偎在他懷中，完全不見了往常盛氣凌人的影子。

云觴生病的模樣，臉頰微紅，眼神迷離，蕩漾著一水兒的柔情，枕著他肩膀輕輕細(xì)語，別說，還真是一個楚楚動人，怎叫人不淪陷下去……

“第三場十二幕么，你演杜子康，從‘我就是放心不下你’這里開始?！痹朴x看過擺在桌上的劇本，和頭發(fā)稀拉的男人商量之后，說道。

這一開口出聲，嘶啞得聽不出原來的音色，像含了一口沙子摩出一股血味，猶如蒼老的花甲老人。

段硯行聽在耳朵里，疼在心里，這一場表演便渾渾噩噩地過了。

“你到外面等著，下一個?！痹朴x說完以后，他走出房間。

全部試鏡結(jié)束以后，那個頭發(fā)稀拉的男人過來笑容滿面地打招呼，扯了美女冷小姐，又扯了K.S.A會所幾位精英骨干，其中自然有他大哥裴邵賢。

看起來不太精神的老頭兒卻尤為健談，天南地北胡扯了一通，最后說：“哦，云導(dǎo)叫你過去，年輕人——”老頭兒捏一捏他的肩頭，露齒訕笑，“要努力?。　?/br>
段硯行被這老頭搞得頭暈，便暈著去了云觴的獨立休息室。

房間里有些昏暗，兩盞立燈的光都不足以打亮每個角落，暗幽幽里只見一片鮮艷的紅色，段硯行定睛瞧了瞧，是玫瑰。

他管不住嘴巴，嗤笑：“誰那么俗氣？”

“葉慎榮?！痹朴x頓了頓，“你見過他?！?/br>
那個后腦勺的大包雖然早消退了，可恩恩怨怨，不知哪一年才能從他們之間消退。

都是三十幾歲的老男人了，還搞這套哄小女人的花樣，葉慎榮，不懂情調(diào)，就不要玩情調(diào)，云觴就是跟了你，才十年都沒有進步！

云觴……

段硯行悠悠地轉(zhuǎn)身看過去，云觴以剛才當(dāng)評審時的造型窩在沙發(fā)角落邊，頭頂上正是一盞立燈，暖光灑了半身，照著他昏昏欲睡的側(cè)臉。

房間里暖氣很足，段硯行真怕他給悶壞了，他只扯下口罩，似乎很順手地就去拿茶幾上的煙盒。

段硯行太陽xue一跳一跳，咳嗽兩聲：“你嗓子啞成那樣，還抽煙？”

云觴的手在半空懸了懸，便又放下煙盒。

段硯行道：“云大導(dǎo)演找我來什么事，我還有工作，不想耽誤太久?！?/br>
這樣幽暗的房間，這樣旖旎的燈光，營造著狎昵的氣氛，而云觴又沉默地注視著他，眼睛從未有過的澄澈。

段硯行不斷泛暈，穩(wěn)一穩(wěn)陣腳：“你到是說話，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蟲，看不懂你那眼神什么意思?！?/br>
末了，云觴竟淺淺地笑了笑：“我看你是不是真心想在演藝圈好好發(fā)展，會不會為了出名而主動向?qū)а莴I殷勤?！?/br>
他的聲音還是嘶啞得厲害，慢慢地吐出一個個渾濁的字音，好像很用力才能說出話來。

這虛弱的聲音，再加上剛才虛軟的淺笑……他媽的，段硯行懷疑自己會不會又淪陷了！

他連忙定一定神：“我已經(jīng)說過，我只賣藝不賣身。”

云觴又笑：“所以你這半年到處奔波，也沒混出名堂來。”

段硯行愣在那里，看著云觴昏沉脫力勉強的笑，驀然有了些想法：“你也看那種偶像節(jié)目？”

云觴縮了縮身子，道：“隨便看看，打發(fā)時間?！?/br>
段硯行納悶，云觴賺錢賺得瘋，不像會有空閑時間的樣子吧……

“不過你這次算中了頭彩，星美這部電影的制片人齊老師請了海外文藝大師卡洛夫·詹姆斯，他是上屆奧斯卡獲最佳外語片獎那部片子的導(dǎo)演?！痹朴x對段硯行瞇著眼睛，笑容隱晦，“你該感謝我?guī)湍隳玫侥莻€角色?！?/br>
段硯行冷著臉回答：“我會記得云導(dǎo)的提攜，不過不是現(xiàn)在還?！?/br>
云觴呵呵地笑了，輕快跳脫，跟那嬌艷的花兒似的：“沒要你現(xiàn)在還……”過了會，笑容沉了下去，“我不是你想的那種人，你以為的那種事，我從來不做?！?/br>
那蕭瑟的尾音，就像當(dāng)初月梢的臺詞一樣，滲入腦海深處，如漣漪散開……

云觴的眼睛面對光源有些失神，不知是不是生病體虛氣弱，跟著氣焰也沒了的關(guān)系，淡淡的渙散目光，竟徒然生出一份傷感來。

嘴角斂著柔軟的笑容，慢慢道：“有人替你開了道，你能走多遠憑你自己的本事，旁人只能借力，卻扶不了你一輩子，別再像剛才那樣敷衍了事。”

段硯行看著云觴閉上眼，似要沉沉地睡去，長睫掃在霜一般的肌膚上，微光中，眼角仿佛有一點濕潤，凝結(jié)起晶瑩的波光。

這個男人好看到讓人削骨般的疼痛，不想注視，卻情不自禁注視。

“你，保重身體?！倍纬幮羞t疑了一下，還是道，“感冒發(fā)燒不是小病，別為了賺錢連命都不要了，現(xiàn)在勞累過度死的人很多?！?/br>
“我想死，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