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光的野獸之瞳，正直勾勾地盯著我，這時候，我反而一點也不害怕了。

    因為，這頭披著銀色皮毛的白狼，正是“閃電”。

    “嗚————”狼王的嗥叫響起，天邊泛起一片發(fā)黃的白。

    蒙古騎兵在發(fā)黃的天邊遠馳而去，我舒了口氣，我抱住“閃電”，心里高興極了。

    而那逃脫一劫的俘虜，已經(jīng)筋疲力盡，攤在地上，再也起不來。

    天色漸明，我這才注意到那人穿著一身破爛的清軍正黃旗甲胄，甲胄上明晃晃的八爪金龍，我一下子恍然大悟，他正是康熙的皇長子———胤褆。

    我的天，他一定是兵敗被俘，連夜逃出來的，正巧碰上了我。

    我要怎么辦，是丟下他，繼續(xù)往葛爾丹軍營去，還是，好象送他回去是自找麻煩吧？

    康熙如果知道他的兒子被俘虜又逃回來，我也得跟著遭殃。還是快走吧，他好象也死不了，現(xiàn)在“閃電”找到了我，還怕什么？

    我什么也不想了，起身想走，沒想到，卻發(fā)現(xiàn)，蒙古兵剛走，清兵已經(jīng)趕到了。

    這真是，獅子剛走，老虎又來了——我心里已經(jīng)完全沒主意了。

    更糟糕的是，清軍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我們，我簡直想躺下裝死了，因為，我實在想不出有什么好的理由，來解釋眼前的一切：一個試圖逃跑的洋教士，一個擅自出兵失敗后逃回的皇子，荒郊野外的相遇。

    不過不幸中的萬幸，和胤褆一起被俘逃出來的兵士都死了，也就是說，現(xiàn)在只有我知道他被俘虜?shù)氖?，這也是給我自己惹火上身，一個處理不好，就會兩邊不是人。

    清軍找到我們時，胤褆還在昏迷中，而我，卻免不了是要被問罪的，我的出逃，只能證明，我是jian細。

    “安莎，我實在不明白，你為什么要逃走？”

    因為我，費因也受到了牽連，這無辜的孩子，總是被自己的善良愚弄。我們被關(guān)進了臨時的監(jiān)牢——一輛囚車內(nèi)。

    “上帝，我到底犯了什么錯??！安莎你到底為什么要逃走？”

    我的沉默快把費因逼瘋了，最后他一口咬定我是沙皇派來的間諜，不停地試探，把我稱作異教徒。

    “你這個瘋子，魔鬼，沙皇的幽靈，你這個異教徒，根本不配侍奉上帝，異端，應(yīng)該被處火刑，應(yīng)該被燒死，送上斷頭臺————”

    這單純的家伙，亂七八糟、不堪入耳的話全罵了出來，逼得我不想笑也忍不住笑了出來，那種刺骨的冷笑，直笑到費因莫名其妙地看著我一陣發(fā)愣，心里發(fā)寒地問，“你……你笑什么？”

    “沒什么，隨便你怎么說吧！如果這樣能讓你現(xiàn)在好受點……”

    我收起了笑容，淡定地說?，F(xiàn)在，已經(jīng)什么都無所謂了，還能說什么？

    但，每個人都想活著，我想，我犯不著拉上費因給我陪葬，所以，突然一本正經(jīng)地低聲道：“你放心，費因先生，你救過我的命，我不會連累你的，我會請求皇帝饒你不死的。”

    說完，我閉上了眼睛，什么也不想說了，首領(lǐng)那血紅色的莎巾卻越來越清晰地在我眼前晃動。

    沉默，卻忽然被費因的尖叫打斷————“狼——”

    我猛地睜開眼，是“閃電”，在草原昏黃的盡頭，閃著銀光，它一直跟著我，但沒有輕舉妄動，因為，我沒有召喚它，它知道我的心。我想讓它去找首領(lǐng)，可它一直不愿意走，一直在徘徊，看著我，只要我一發(fā)出號令，它便打算領(lǐng)著草原上的狼群攻擊任何人。

    ☆、第二十章  鄭國jian細

    第二十章  鄭國jian細

    不必了，“閃電”，我閉上雙眼，心道：找不到首領(lǐng)，我只能死在這里，就算沒有人殺我，那種孤寂的絕望，也會將我殺死。

    在這種無欲無求的情況下，上帝總會垂憐那些身處絕境的人吧！

    所以，這一次，我單獨被帶走時，費因先生只是默默地為我祈禱，再也沒有害怕了。

    我知道，我會被審問，但，沒想到，是康熙親自審問。

    御帳里，只剩下康熙，和我。

    這反而讓我心里感到忐忑不安，意外地，行禮后，康熙竟然叫我坐下。

    什么？我心里大聲問，不過沒說出口，猛地抬頭直視著這位正值壯年的大清皇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些天，你也夠嗆吧！”

    一句似真似假的噓寒之話，倒讓我心里放松下來，他端著一碗湯藥，銀湯匙輕輕地攪拌著，并不打算馬上喝掉，眼光若有若無地盯著我，臉色明顯好了許多。

    帳里燈火通明，照得他臉上果然顯出了幾點斑痕，那應(yīng)該是傳說中出天花后留下的痕跡，但現(xiàn)在，說實話，康熙的臉上還沒有晚年為了蕭墻之禍，而導(dǎo)致的心力交瘁的那種不笑則怒的神情。

    眼前的康熙，年富力強，雖在病中，依然英明仁德，明察秋毫，智慧與沉穩(wěn)并存，雄心與壯志飛揚。

    “營帳外，虎視著幾十萬敵人，朕，已經(jīng)不想再樹敵。”

    康熙的話針針見血，意思是他已經(jīng)不想追查我的來歷嗎？還是不再追究我是否jian細？

    “坐，替朕把把脈，這些天，多虧你的藥，從這一點來講，你就是有功于社稷的……”

    他慢慢地喝藥，感覺像在品嘗咖啡，一點也不覺得苦，但話卻還沒說完，沉寂的語調(diào)仿佛無聲的細語，“你知道我們中國古時候有個叫鄭國的人嗎？”

    我已經(jīng)聽不到心跳的聲音，鄭國？呵呵……我怎么會不知道呢？一個jian細，被派到秦國，說服秦王修建鄭國渠，原本是要削弱秦國的實力，卻反而幫秦國成為六國中最強的國家。

    這個典故，外公給我講過，康熙，是在影射我嗎？

    毫無疑問，我就是鄭國，雖然是jian細，卻幫助清軍渡過難關(guān)，讓康熙死里逃生。他是這個意思嗎？

    更深層的意思是———他根本不介意———我是不是jian細？他用帝王的心胸，包容我這個現(xiàn)在對他來說極為有用的敵人。

    我心里暗暗苦笑：如果我是jian細就好了，就不用這樣左右為難！

    “皇帝陛下的病有起色，完全是秋太醫(yī)的功勞，安莎不敢奪人之功?！?/br>
    我嘴上不接他的話，心里卻如明鏡。

    “叫皇上吧，你路過我大清，并不是你們國王的使臣，不必如此恭敬嘛？”

    他已經(jīng)喝完了藥，其實那藥是很苦的，他竟然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我忙將下面桌上的一碗清茶遞上去，又將涮盂拿過來接好，這一系列自然的動作倒讓被人服侍慣的他微微有些吃驚，但他欣然接受了我的好意。

    “你叫安莎.萊斯？”他突然問，“也是耶穌會的人？”

    “皇上叫我安莎就是，我不是耶穌會的人，其實我并非是要去俄羅斯國，而是———我想去葛爾丹